第二百三十九章孟婆汤的味道
奈何桥边，彼岸花开。
若不是苏真真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只怕会认为是江南的小桥流水。
奈何桥底的应当是忘川河，忘川河里流的应该是黄泉水。
可河水清澈见底，还能看见河底的鹅卵石，一点都不似传说中幽冥的骇人模样。
苏真真正在考虑要不要下船，毕竟两岸到底哪边是此岸哪边是彼岸，她又应该去此岸还是彼岸？
正思索着，桥上忽然出现一位极其美艳的女子，此女之美让人见之难以忽略。
弯月眉大概是所有美人的常配。女子生着一对弯月般的细眉，眉尾却轻轻扬起，斜斜地飞向鬓角，在柔美中添了几分不容轻视的威严，叫人看了既心动，又隐隐生出想要赢得她青睐的念头。
那双眼睛像是含着一汪春水的桃花眼，眼尾处却微微上扬，带出几分丹凤眼的神采。眼波流转之间，清澈明亮，不必动怒，自有威严自然流露。
女子的唇是小巧的樱唇，不必点染便是天然的朱红，莹润饱满，带着淡淡的水光，可说是整张脸上最动人的一笔。
照理说，这样的眉眼该配上一管高挺的鼻梁才更显气势，偏偏她的鼻梁有些微塌——这反而成了绝妙的一笔，恰好柔化了眉眼间的锐气，增添了几分让人想要亲近的温和。
女子明明只穿了一身灰扑扑的布衣，寻常人穿了只能用朴素二字形容，可穿在她身上却像是月光织成的绸缎，隐隐流动着珠玉般的光泽。
一头乌黑的长发只用一根墨色发带松松束起，垂在肩头，那份从容华贵的气度，反倒胜过满头珠翠一身华服的盛装美人。
苏真真看痴了好一会儿，才发现女子在熬汤。
准确来说，是把河里的水用术法取上来，用勺子荡一圈，再舀进碗里。
嗯……
这不是当着消费者的面作假吗？和去面馆吃面，老板给你现场泡了一碗方便面有什么区别？方便面好歹要泡呢，她这汤就直接是河水倒的。
等等！
汤？
女子？
奈何桥？
那不就是孟婆吗？
苏真真在906世纪听说过的故事体系中，人死之后要过奈何桥，喝孟婆汤，忘却前世记忆，才能转世投胎。
可这只是个神话故事。
但是人们从来没有想过，故事中的孟婆从何而来，孟婆又为什么要在奈何桥上熬汤。
如果这一条往生路真的存在，又为什么需要她渡化冤魂？又为什么会有轮回道？专门点两个阴差在阳间搜集亡魂，再送到孟婆这里来不就好了？
苏真真面上露出了困惑的神色。
单纯因为她和招魂师一族有渊源所以让她做点什么来赎罪？
毕竟最终洛六小姐撕碎天地，天地间所有生灵悉数湮灭，招魂师族长占一小部分原因。
可除了洛六小姐，其他人不都魂飞湮灭了吗？哪里来的幸存者审判她？就连洛六小姐也在变成造物主后魂魄化作万千生灵，与天地归为一体。
奈何桥上的女子弯了弯唇，热情地招呼，“客官，可要来一碗茶汤？”
苏真真仰着头，虽然这座桥看上去不高，可不知道为什么要仰着头才能看清桥上女子的神情。
可能都是幻象吧，这幽冥之地，所见不一定为实。
苏真真心中默念了一句，凡我所想，皆为虚妄。
顿时，眼前景象陡变。
奈何桥高耸入天，头尾看不到尽头。
脚下的船只仍旧是巨船模样，忘川河中的水浑浊不见底，冒着泥石色的泡泡。
不管是此岸，还是彼岸，都看不到边沿。
苏真真心想应该是自己的心态过于轻松，所以刚刚才会看到此岸和彼岸都近在眼前。
苏真真回头看去，二十万百姓还在船上，依旧没有任何气息，像一个个一动不动的雕塑。
“这茶汤我怎么喝？是我上去还是你下来？姐姐？”
伸手不打笑脸人，苏真真扬起招牌式儿童般微笑。
得益于脸上的婴儿肥，906世纪不少人都说过自己笑起来像个天真无邪的小孩子，在自己笑着用亲昵的称呼求人办事的人，没有人能忍住不拒绝。
孟希端起一碗清亮的茶汤。
真是奇也怪哉，明明河里的水浑浊看不清颜色，但被女子用汤勺搅拌之后，却变得清亮无比。
“你的船我可上不去，接着！”
汤碗被女子从桥上扔下来，似有牵引般径直落入苏真真手中。
这茶汤不似茶也不似汤，倒像是一碗清水。
苏真真毫不犹豫地一饮而尽。
传说孟婆汤能够让人忘记前世种种。
忘了吧，都忘了吧，忘了就不会这么痛苦了，忘了这世间的万千罪孽就与我无关。
至于来生如何，我没有任何记忆，为猪为狗为畜生也不会心中不平。
苏真真喝完之后，还很有礼貌地把碗扔回去。
孟希一把接住空碗，“客官觉得我这茶汤如何？”
“无滋无味，甚好。”苏真真想，要是这孟婆汤苦得要死，自己还不一定能一滴不剩呢。
“哦？”女子眉眼飞扬，霎时间昏暗的幽冥之地都多了几分颜色，这样的绝世美人，放在奈何桥上熬汤，当真是可惜。
苏真真觉得，眼前的女子应该灵傲九天藐视寰宇，被千人万人跪拜臣服。
虽然自古以来形容女子之尊都是用凤凰，可眼前女子应该用金龙，用凤凰算是辱没了她。
“有人说我的汤甜，喝了一碗还想再要一碗，有人说我的汤咸，捏着鼻子咬牙喝下去，还有人说我的汤苦，只是闻着味儿便说什么都不愿意喝下去。”
孟希明眸皓齿，巧笑嫣然，“客官觉得我的汤无滋无味，倒是开天辟地头一个。”
苏真真明白眼前绝色女子话里的含义。
这汤都是由忘川河里的水做成的，甚至直白一点，就是从忘川河里舀的水。
至于滋味因人而异，大概是因为一路顺遂的人能够坦然面对生命的轮回，际遇坎坷的人却害怕来世再度经历这样的磨难。
而苏真真尝起来无滋无味，莫非她的人生本为一场幻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