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八章奈何桥
“生下这个孩子,你会死!你会死的!”姜似锦又呕出了一口黑血。
苏真真已经浑身都被冷汗浸湿。
“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姜似锦的声音如鬼魅般一般响起,“姜朝的每一位皇后都寿数不长,姜意淳出生的时候,他母亲不过一个月就死了。姜如珩出生的时候,他母亲当天就死了。你觉得你生下这个孩子,又会什么时候死呢?”
苏真真并不觉得姜似锦是在危言耸听,姜朝用嫡脉单传换国祚不绝,肯定有一些相应的副作用。
嫡子从皇后腹中所生,此子承载天地运道,而皇后却是肉体凡胎,自然会以寿数为代价来孕育子嗣。
“你知道的,我不是你们这个世界的人。”苏真真的言外之意,就是或许那道契约规则对她不受影响。
姜似锦的嘴里跟有一条血黑色的瀑布似的,一直源源不断往外涌血。
她的眼睛又变得如死水一般,一眨不眨地盯着苏真真。
“你没有发现吗?你这艘船上,装的全都是死人。”
苏真真浑身一个激灵。
好像一直没有听到有人说话。虽然她叮嘱过不要探头探脑,但二十万百姓,怎么可能忍住一句话都不说呢?
“砰——”
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苏真真扭头看去,就见姜似锦的脑袋上开出了一朵黑色的血雾花。
血雾越来越浓重,逐渐把姜似锦整个身子都包裹进去。
顷刻间,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了一团雾气,随风散去。
苏真真突然有些后悔了,不应该这么早让天师动手除了姜似锦。
这个小怪物本就是非比寻常的存在,也许知道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江水浩浩汤汤,耳畔除了风声和水声,根本不曾听闻一丝动静。
二十万百姓的呼吸声应当很明显才是。
可为什么自己一点气息吐纳的声音都听不到呢?
二十万百姓或站或坐在巨船之中,苏真真可以清楚地看到每一个人,甚至是他们脸上的黑痣,可是为什么感觉和他们隔了一层玻璃?看得见却摸不着。
巨船还在江水中行驶,明明彼岸就在眼前,可为什么却感觉越来越远?
苏真真猛然间想起之前刷到过的一个帖子。
一群小男孩在河边玩耍,其中一个小男孩不小心掉了进去,这个时候有艘捕捞船经过,岸上的小男孩纷纷让船家把人捞上来。
船家等河里的小男孩淹死了,才把男孩的尸体捞上来。
评论区有人评论,这种船是捞尸船,只能捞死人不能捞活人,如果捞活人上船,船上的人就会替死。
每一个法诀都是口随心动,而召唤出这艘船的法诀是——“以己渡魂,己身为船,可载万人。”
苏真真指尖发凉,再没有一丝血色。
她渡的是魂,是死人呐!
那她召唤出的这艘船,又怎么能承载活人?
而且当初那位船家说过,船行驶的方向是彼岸。
人生为此岸,人死为彼岸。
阴阳两隔,永不相通。
难怪岸边就在入目之处,却一直没有靠近分毫。
从所有人上了这艘船开始,他们就已经不在阳间行走,而是在通往幽冥的路上。
二十万!二十万条人命!二十万桩因果!
苏真真心中一痛,从前种种心血,到头来却付之一炬。
她尚且没有渡化二十万冤魂,就因为一着不慎害死了二十万条性命。
人在悲痛到极点的时候原来是哭不出来的。
苏真真五官扭曲,好似有一双大手在给自己的五脏六腑移位。
悲痛蔓延全身,苏真真生不如死。
死……
死?
等等!
如果这艘船只能承载亡魂,那么她当初是怎么上的船?
她是不是早就死了?
还有那位船家,承载亡魂的船怎么可能由活人掌舵?
腹中突然传来阵阵绞痛,鲜血淋漓打湿了底裙。
苏真真真真切切地感受到生命在流逝,而自己却无能为力。
是啊,死人怎么能生孩子呢?
她早就死了,不仅是她,还有那位船家,包括招魂师一族的所有人,都在那场毁天灭地的浩劫中魂飞魄散。
洛六小姐灭世,天地崩塌,生灵尽无。
明明自己在天幕中亲眼所见,为什么还要抱有侥幸心理,认为招魂师一族身负天命,被天道格外眷顾?
可明明,天道本身都被洛六小姐撕碎了。
后来这世间的万事万物,山川日月,天地规则,都是由造物主创造的。
她苏真真不知道得了什么造化,竟然能在新世界苟活下来。
按照史前的说法,她的的确确已经死了,而且是死的不能再死的那种。
苏真真一直等体内的污血都流出来才起身。
果然死人和活人就是不一样,活人小产还得借助药物把剩下的那点孩子“生”下来,死人直接把血流了个干净,身上一轻。
苏真真茫然地环顾四周,巨船还在大江之中,却又不在姜朝的时空下。
用906世纪的说法叫作平行时空。
用这里的说法叫作进了结界。
“结界么?”苏真真慢慢在手中积聚力量,这二十万百姓的尸体无论如何她都要带回姜朝安葬,姜朝人把身后事看的比活命还重要。
让他们落叶归根,以此来消除自己身上深重的罪孽。
苏真真将所有的力量都倾注在船桨上,划着桨全力向前方冲去,带着鱼死网破的决绝和孤注一掷的勇气,以万夫不当之势冲向水流最湍急的地方。
不破不立,置之死地而后生。
他们这一船人已经死了,难道还怕再死一次吗?
“咔嚓——”
是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
然而眼前的景象却没有丝毫变化。
苏真真也不气馁,继续闷头往前划船,每次都往水流最湍急的地方撞。
“咔嚓——”
破碎的声音苏真真一共听到了九次,最后一次,水流变浅,巨船也慢慢变小,船上的二十万百姓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不见。
小船在溪水中顺流而下,直到一座桥边自己停住。
苏真真看清了桥上的三个用古篆雕刻而成的大字——奈何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