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她昨日随手从军医药箱里拿的。
“晚辈所学，全靠这几本书。送二位了，或许有用。这些书虽不名贵，却是我这些年苦心研读的心得所在，字里行间皆有医理真谛，还望二位莫要嫌弃。”
老郎中和另一位医师闻言，顿时愣在原地。
他们的手不自觉地搓了又搓。
“这怎么好意思啊！”
两人异口同声地推辞着。
可他们的手已悄然伸出，毫不客气地接过了那几本书。
刚翻开第一页，两人的眼睛便猛地睁大。
陆尧一直默默站在一旁，冷眼旁观方才那一幕闹剧般的争抢。
这下总算能去找宋凌云了。
他心里清楚，那小子自打跟着姜辰进了猛虎军，就再没回过药帐。
陆尧脚步加快，沿着营地小道一路前行。
猛虎军都是分开练的，各队自成体系，训练地点也分散在营地深处。
正因如此，其他营区接二连三倒下，唯独猛虎军全员无恙，未有一人染病。
宋凌云跟了姜辰两天，起初还有些拘谨，处处小心。
但姜辰为人豪爽，教导有方，没几日便让他融入了队伍。
自此之后，他就再没挪过窝，稳稳扎进了这支铁血之师。
知道他平安，宋萩云心里那块沉甸甸的石头总算落了地。
可她又忍不住想，六哥见了她，会不会吓一跳？
会不会认不出她这副灰头土脸的模样？
不对，现在这副模样，怕是连金子陵那种自小一起长大的老伙计都认不出她。
两人到了地方。
宋凌云手里紧握着一杆乌沉沉的长缨枪。
他对面站着的是只有一条胳膊的余飞。
“凌云，把你这几天练的全使出来！”
余飞一声暴喝。
“赢了我，就算过关！别指望我手下留情，今日不是你进，就是我退！”
宋萩云听了，心头一紧，下意识地拽了拽陆尧的袖子。
陆尧微微侧头看了她一眼。
两人停下脚步，静静站在场边，瞧着场中对峙的二人。
她心跳越来越快。
好几次，那银亮的枪尖几乎贴着宋凌云的脸颊掠过。
余飞没手下留情，开场时还留着几分余力，试探宋凌云的根基与反应。
可越到后面，攻势越猛，步伐越疾，逼得宋凌云节节后退。
“六哥！加把劲！手再快点！”
宋萩云看急了，终于忍不住喊出声来。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落在宋凌云耳中。
宋凌云一愣，枪势微滞，猛地扭头看过来。
是她！
“好！六哥肯定赢！”
她又大声补了一句。
这一喊，宋凌云深吸一口气，眼神骤然明亮，整个人气势陡变。
“余大哥！接招！”
不少人干脆丢了手中兵器，围了过来。
台上打得起劲，台下的人举着长枪齐声助威。
所有人压根没注意到，将军已悄然站在了人群后头，注视着场中。
俩人越打越狠，招式越来越快。
余飞只用左手，却丝毫不落下风。
宋凌云也干脆收了右手，一直背在身后，仅凭左手应战。
宋萩云嫌站得太远看不清，索性拽着陆尧硬生生从人群中挤到前头。
猛虎军们一见将军来了，纷纷停下喧哗。
“参见将军！”
可台上的俩人，却完全没听见。
陆尧嘴角微微上扬。
当年他一手带出来的余飞，如今不仅自己武艺精进，连带着把宋凌云也调教得如此出色。
余飞没有辜负他的期望，而宋凌云也没有辜负余飞的教导。
最后，枪尖一甩，划出一道银光，“咚”地一声深深插进松软的泥土之中。
余飞站在原地，收枪而立。
“哈哈！好小子！这悟性，真是绝了！一点就通，一教就会！再练上一阵子，怕是连我和将军联手，都压不住你了！”
他打心底里喜欢这孩子。
不只是因为天赋出众，更是因为那份执着与刻苦。
夜里熄了灯，大多数人早已沉入梦乡。
可宋凌云却总是一个人悄悄起身，提着枪走向空地，在月光下一遍遍演练招式。
他从没偷过一次懒，从没喊过一声苦。
宋凌云缓缓收枪入势。
他面向余飞，双手抱拳，郑重其事地行了一礼。
来猛虎军这么久，这群汉子待他如亲兄弟一般。
哪怕最初他笨拙不堪，也从未有人讥笑，只有耐心指点。
在他心里，这儿的每一个人，都是他的师父。
虽然这场切磋并未真正分出胜负，但他心里却开心得不行。
因为他知道，妹妹宋萩云正站在不远处，目光紧紧追随着他。
两人这才转身，齐齐走向一旁静立的陆尧，双手抱拳，恭敬行礼。
宋萩云歪着头，眼巴巴地瞅着宋凌云。
宋凌云心头一暖。
他多想立刻冲过去抱抱她，问问她这些日子过得好不好。
可这儿人多眼杂，规矩森严，他是猛虎军中的一员，不能失礼。
他摸不准妹妹是凭什么进来的。
可他的目光，却一刻也没有从她身上挪开过。
“都去训练，锅继续熬药，别耽误时间。”
话音一落，猛虎军将士们纷纷抱拳应诺，迅速散开。
转眼间，原地只剩下陆尧、宋凌云兄妹俩，以及站在一旁的余飞。
余飞瞅了眼宋萩云。
“将军，这位……是夫人吧？”
他刚在台上听得真切。
宋萩云分明喊的是“六哥”。
可她年纪轻轻，又与宋凌云关系亲密，难道是宋凌云的家眷？
余飞虽粗犷，却也懂得察言观色。
陆尧听了，只是轻轻点了下头。
宋萩云倒是落落大方，冲余飞甜甜一笑。
余飞恍然，也不再多问，抱拳一礼，便转身离去。
他知道将军性子冷，私事从不外露，便识趣地没再打扰。
陆尧也迈开步子，转身离去。
这下，校场一角终于安静下来，只剩他们兄妹俩面对面站着。
宋凌云再也憋不住了，一口气蹦出一连串问题。
“妹，你咋跑这儿来了？军营重地，外人不能进的！”
“六哥给你准备的生日礼物，喜欢不？我特意托人从城里捎来的簪子，你说过想要那样的。”
“爹娘还好不？家里一切都顺吧？娘是不是又气得跳脚，说我这么久都不写信？”
“四嫂怎么样？身子养好了没？听说三哥上个月成亲了？真好啊！我都没能回去喝杯喜酒！”
“五哥在府城混得咋样？杨老先生还带着他不？”
宋凌云蹲在营地边缘的矮石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