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绾卿看着崔珩的神色变幻。
一下有些铁青,一下又是释怀。
觉得有些好笑。而后,忍不住就直接笑离出来。
苏绾卿的笑声在殿内回响。
崔珩静静看着她。
似是要将她此刻的神情记在心中。
也是要努力看清楚,苏绾卿的想法。
等待命运的审判。
苏绾卿不笑了,开口道:“崔珩,你是如何!?”
崔珩闻言,淡淡道:“还能如何?自己做的事,大小姐想要如何都是应该的。”
苏绾卿认真询问:“你一直在京中吗?今夜之事是你一手促成?”
崔珩很想否认,但也只能肯定道:“是的,从未离京。替代我江南的,是其他人。有听风在旁,许是也无人敢提出疑问。”
苏绾卿想到了什么,又道:“可是,那日不是文武百官送你出城吗?你是先在城外躲避,才回城的?”
崔珩闻言,笑了笑:“一开始那个人便不是我,大小姐不是没有在场不是吗?我一直在宫中。”
苏绾卿很是震惊,崔珩竟是这般冒险。
文武百官送出城的人,竟然不是崔珩。
这也太大胆了。
若是有官员一看,那人不是崔珩。
岂不是一下子就败露了?
不对,崔珩的安排不可能是有漏洞的。
或许是找了个借口,没有出现在众人面前。
以为毕竟是天下的君主。
偶尔任性一下也是应该的。
是以,那些文武百官也不敢一直盯着崔珩。
或许是发现了问题,也会不敢说。
不能以下犯上,不是吗?
没有一个臣子那么大胆,敢怀疑那人不是陛下。
苏绾卿觉得崔珩的计谋真是一阵见血。
没有漏洞。
崔珩试探问道:“大小姐,可是恼了我了?”
苏绾卿笑了笑:“这么可能恼你?方才确实有有些怨恨你,怨你根本就不在乎我的安危。可是方才突然想明白了。你不是这样的人,是以,才冷静了下来。”
崔珩闻言,有些安心了。
以为苏绾卿就要就此,怨恨他。
好不容易才有些进展的感情。
怕就要断了。
苏绾卿不是一个会顾念旧情的人。
是以,再怎么如何,或许也拿不到苏绾卿的心了。
崔珩其实心里根本就不想放弃苏绾卿。
哪怕已经有些预感了。
但依旧是不想。
进门前,也想过苦肉计。
可是这不是显得很假吗?
崔珩第一次讨厌,他身上没有伤痕。
若是有,怕是会轻易得到苏绾卿的心疼。
许就会将这段小插曲混过去。
可是混过去之后呢?
不也是还有芥蒂吗?
崔珩思及此,便当着苏绾卿的面前跪下。
恳切说道:“大小姐,求你原谅。求您疼我。”
苏绾卿看着跪在地上的崔珩。
她坐着,崔珩跪地。
但气势上,依旧不减。
苏绾卿冷笑:“崔珩,这就是你认错的态度?不够楚楚可怜。”
崔珩见苏绾卿的神色有些松动,便知此举有效。
果然还是美色有用。
多亏了他还有美色。
还能哄一哄他的大小姐。
若是没有可怎么办才好。
好在,他有,不是吗?
崔珩便直接伏在苏绾卿的膝上,掐了一下腰间,挤出几滴泪水来。
姿态越发可怜,梨花带雨。
鼻子红红的。
眼睛润润的。
苏绾卿看到眼前的景象。
觉得内心的不满,也慢慢消散了。
毕竟是帝王,各种危险是少不了的。
哪怕他之前是崔氏的掌权人,也是背地里不少的暗杀。
没有暗杀,也会是各种的阻碍。
世家垄断,已经是大问题了。
虽说寒门上升,最后也是世家。
但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若是不能控制世家的不断扩大。
便会有新的问题。
百姓的生活已经够苦了。
需要休养生息一番才可。
两国交战,也消耗国库。
若是再不稳定朝中,许是国将不国。
再起乱世。
乱世的百姓是最苦的。
根本无法,与太平相比。
即在高位,那就应该体恤民情。
维护稳定。
苏绾卿想明白了崔珩的做法。
身处险境。
给那些世家释放机会。
这才能做出他们的错处。
而今已知的便是崔氏的族人。
那个崔向,直接闯入宫中。
而后,崔珩来稳定好了局势。
那便可借此机会。
警告崔氏一族。
或者直接削弱崔氏。
彻底放开崔珩与崔氏一族的关系。
让他们彻彻底底对皇位死心。
不能觊觎皇位。
这样才能保证皇位能到她与崔珩的孩儿手上。
直接顺位继承。
不必像崔珩这般顶着大逆不道的名声。
虽然大可不必在意这些细节。
可苏绾卿心中清楚。
崔珩是很在意。
但也是没有办法。
毕竟多在意又如何?
已经是皇帝了。
还能怨天尤人吗?
不过是那些众人口中的无病呻吟罢了。
崔珩有时很像是无情的政治利器。
只会看是不是对他的皇位有益。
不断排除异己罢了。
苏绾卿也无法评价。
或许登上高位,便要摒弃一些常情吧。
毕竟她还活着不是吗?
难道真的要与崔珩撕破脸皮吗?
他崔珩是皇帝,而她不过是他的皇后。
还能做什么?
想要离开崔珩,怕也是不可能的事吧。
崔珩根本就不可能放过她。
况且她的腹中还有胎儿。
更是不可能的。
是以,苏绾卿只能认命。
或者是看开些。
只要活着,那就什么都可以看开了。
毕竟人只有一条命不是吗?
哪怕方才真的有危险,但毕竟最后的结果是活着。
便就可以了。
人还是不能太较真。
若是事事都计较,怕是活不长吧。
人总是有欲求。
想要夫君疼她。
想要家财万贯。
想要至高无上的权力。
但总是要忽略些什么。
凡事不可能斤斤计较。
这样,便是什么都看不开了。
若是太过牛角尖。
也不适合在朝堂。
朝堂上的那些官员,哪怕总是对喷。
也没有什么大仇。
除非两人一起竞争同一个官位。
这倒是有可能互相挖坑。
要挤下对方。
除此之外,都是极为优秀的戏子。
表面功夫,很是到位。
是以,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好了。
凡事太过记恨,也是无益的。
崔珩又做错了什么?
她又做错了什么?
谁都没有做错,不过是立场问题。
作为君主,崔珩想要维护他的统治。
想要听话的臣子。
不需要在背地里使坏的臣子。
而苏绾卿不过是想要安全罢了。
难道就真的是看不上皇位吗?
也未必,不过是她现在的能力跟不上野心罢了。
是以,能力才是苏绾卿最主要的。
其他的都可以没有那么看重。
她的心已经平静了下来。
但苏绾卿面上还是不显。
一定要罚一罚崔珩。
苏绾卿带着笑,拿起镇纸,贴近崔珩的下巴。
而后,用力,将崔珩的面容都展现在眼前。
不再是低着头的委屈样。
崔珩果然貌美。
很是有诱惑人的能力。
生得那般美。
真像是个妖精。
苏绾卿调笑道:“崔珩,你这是对我俯首称臣吗?”
崔珩眼珠子转了转,似是有些不明白苏绾卿的话。
眼神里满是懵懂。
像是一只误入凡间的小鹿。
让人很是心疼。
苏绾卿有些不满:“崔珩,答话。”
崔珩像低下头来,但是被苏绾卿拿着的镇纸,制止住了。
是以,一时半会,他低头也不是。
不低头也不是。
有几分难为情。
而后,崔珩更加楚楚可怜道:“大小姐,老是欺负我。要我如何,便说了吧。我什么都答应大小姐的。想做什么都可以。”
“什么都可以?”
苏绾卿幽幽问道。
崔珩心想,他的大小姐有孕在身,定是会忌讳一番。
不过是被他家大小姐玩玩罢了。
有什么玩不起的。
只要苏绾卿气消了,就好了。
他的大小姐,就还是他的。
崔珩根本就没有瞧见,苏绾卿的眼中闪过一似暗光。
很是有些让人觉得不对劲。
但崔珩的所有心神,都放在如何让苏绾卿消气这个事情上。
是以根本就没有看到。
若是他注意到了。
应该就不会一口应下了。
定是会思索一番。
她家大小姐究竟会想要如何罚他。
苏绾卿的脸上慢慢浮现出了笑意。
她就是想要崔珩的答应。
崔珩,好好受着。
不然可是真的亏了,她身处于危险之中。
夜还是很漫长的。
只是有人已经熬不住了。
一直苦苦哀求,他的大小姐放过他。
可是并没有听到许可。
便一直煎熬着。
崔珩有些受苦了。
果然花样还是非常多的。
不能轻言答应。
有陷阱。
但苏绾卿是开心了。
好不容易有机会折磨崔珩。
终于翻身做主人。
那么听话的宠物,那她就消消气好了。
崔珩也是开心的。
毕竟苏绾卿终于消气了。
只要苏绾卿还是跟他在一起。
那么他做什么都是愿意的。
心甘情愿做苏绾卿的群下臣。
殿内紧闭着。
春桃等人也不敢猜测。
生怕苏绾卿会硬气,吧崔珩气走了。
但等了一夜,只是偶尔传出痛苦的呻吟。
便再也没有其他。
这才放心了下来。
果然陛下就是爱着娘娘。
......
崔珩还在京中的消息,震惊朝野。
当他们接到命令时。
便有猜想。
文武百官真的在殿内,看到本该在江南的崔珩时。
更是被惊到了。
而后,崔珩便发布了一系列的命令。
崔氏一族竟想逼宫,且差点冲撞皇后。
直接被吓住了。
更是重磅消息,宰相的儿子官流,竟也是同伙。
此言一出,官以致立马跪地。
祈求以宰相之位,换得官家安稳。
竟是不管官流的死活了?
此举,是官流一人的策划。
还是官家早就有打算?
但看着官以致的模样,又似是毫不知情。
但都是老狐狸,谁知道是不是呢?
都不敢妄言。
且陛下的姿态倒像是有些忧心忡忡。
有些疲累了。
似是被夜晚的事折磨到了。
上朝都没有恢复过来。
且平日里稳健的步伐,看起来有些脚软。
莫不是陛下再次受伤了?
又逢被臣子背刺,这才如此?
崔珩见到官以致跪地。
吩咐内侍,将之扶起。
还说着,既是官流一人所为,便不会伤及他们之间的情谊。
官以致这才起身。
也不知道陛下所言,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们之间还有情谊?
不是臣子之时,就是敌对方吗?
一个圣心,一个被削弱。
又何来的情谊?
想要对方死的那种情谊吗?
也许吧。
众人心怀鬼胎。
各自为营。
见崔珩并没有过多惩治崔氏与官家。
心中有些不安。
这是为何?
闯入宫中,便已是大逆不道。
若是陛下不在京中,怕真的是变天了。
可若是没有呢?
换了一个君主,这世道就会真的改变吗?
或许也不是,不过是更加伤民罢了。
对于世家来说,不过是换个人支持,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
不过是世家的势力范围,有些变化。
可陛下已然稳固了朝堂。
便知,那些世家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同样是崔氏一族的,就是敌不过崔珩。
便知,崔珩定然是厉害的人物。
而不是之前的君主。
有短板。
也敢盯着宫中只有皇后一人。
不需要世家的嫔妃。
便知不是一个纯良的君主。
而是比任何臣子都要老谋深算。
是以,才敢大逆不道,登上至高无上的位置。
之前,有些臣子,很是不服气,觉得崔珩不过就是运气。
让他登上了那个位置。
换了他,或许也是可行的。
但直到现在,才猛然惊觉。
崔珩是个有本事之人。
身为臣子之时,尚且敌不过。
已经即位了,难道就能敌得过了?
不过是天方夜谭,自己骗自己罢了。
是以,那些官员已经消了心思。
老老实实搞他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便好了。
不能妄想,一些根本就不切实际的妄想。
连官以致都示弱了。
还能比他更加位高权重吗?
再也没有了。
只有必须啊的圣心,才是一切权力的来源。
模样陛下的支持,或许下一个清算的。
便是他了。
是以,朝堂有些比往日更加地沉默寡言。
或许是多日未见陛下。
或许是真的畏惧。
或许都有。
崔珩见着底下的臣子,嘴角泛起冷笑。
这些老狐狸,都是会演戏的。
就看看到底是谁玩得过谁。
这天下,又是谁的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