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沈惜说话,顾驰渊的手机铃音大作。
来电显示是荣莉。
他蹙眉,挂了手机。
扣在桌面的一瞬,几条微信钻进来。
沈惜问,“夫人的电话,你不接?”
顾驰渊沉了沉,“我自有分寸。”
话音未落,荣莉的电话又进来。
顾驰渊没辙,划开手机走到一旁。
错身的时候,沈惜瞥见微信里是几张女人的艺术照。
她瞬间明白,荣莉是在给顾驰渊找女朋友。
夏日的光晕落在男人颀长的背影上。
他的衣袖挽到小臂,修长分明的指在石桌上轻点。
那双手,在昨夜,寸寸抚过她。
此时,云淡风轻地拢起一支烟。
电话那头,荣莉应该说了些重话。
顾驰渊俊眉微蹙,只听着,不言语。
沈惜站在客厅,担心地望过去。
挂断电话的时候,烟头的猩红渐渐熄灭。
他不疾不徐将烟捻灭,“沈惜,我们该回一趟老宅了。”
……
顾致远出院以后,身体日渐恢复。
市里调查告一段落,并没有直接证据证明他收过贿赂。
但复职时间没定。
他感觉轻快了些,特意回老宅住几天。
荣莉见人回来,特意推了几档应酬,专心在家照顾丈夫。
顾致远接过荣莉端上来的滋补汤,垂眸问,“前日在养禾医院,我听说有检测机构去了鞠佑芝的病房。好像驰渊和惜儿也去了,还与沈文川起了争执。”
荣莉警惕起来,“什么机构?去病房做什么?”
“听护士说,是亲子鉴定,”他皱了皱眉头,“怎么?沈文川还能怀疑惜儿不是他亲生女儿?”
荣莉背着顾致远,动作一顿,压着声音,“怎么可能?惜儿的眉眼多像他。他这个败家子,能有惜儿这样好孩子,还有什么不满足。”
“惜儿是很好,我听说何家公子那天也去了。是不是对惜儿有意思?”顾致远笑了笑,“我对儿女情长不太懂。只是希望这姑娘嫁得好。”
荣莉自小产后,身体一直虚,初夏的季节也穿着长袖衣服,她扯了下衣袖,若有所思,
“杨太太真是爽快人,康诗雨没看上驰渊,她在本家找了个侄子想说给惜儿。杨公子人品好,家世没得挑,可惜是个私生子。所以好点的人家瞧不上他。”
荣莉说着,翻出手机,“我给驰渊找了几个门当户对的小姐,照片发过去,他理都不理,你这当父亲的该劝劝他,婚姻大事,要上心的。”
顾致远皱眉头,“我与你说鞠佑芝做亲子鉴定,你却三两句不离儿女们的婚事。感情的事,不能强求,现在实名时代,还搞包办这一套。”
荣莉不疾不徐,并不与丈夫争辩,“当年若没有我父母包办,你能娶到我吗?包办有什么不好?八字都是提前合过的,夫妻顺遂,稳稳当当。”
正说着,顾驰渊带着沈惜回来了。
顾致远开门前,提醒荣莉,“孩子难得回来,你不要一上来就提相亲。我的儿子我了解,他不愿意的事,你强扭也没用。林丽莹就是例子,还有那个说明何雯,不是都没好结果?你别看他表面上顺从,其实心里极有主意。”
荣莉听进去顾致远的话,一直到晚饭结束,都和颜悦色,对相亲的事,半个字都没提。
沈惜却有些不安,她不知道顾驰渊此次回老宅的目的是什么
周续暗中调查荣莉的细节,沈惜也并不知情。
饭席间,顾驰渊波澜不惊地谈起最近的几桩融资交易,荣莉倒是挺满意。
一顿饭吃到最后,荣莉无意间瞥到沈惜---她的气色红润,好像被滋养的一般。
荣莉是过来人,女人的这种气色,让她心中一颤,不禁问,
“惜儿,最近可是认识了什么新的人?”
沈惜如实回答着,“并没有。最近工作的事情多,一直在忙。”
荣莉端详她眼尾的半抹春色,又望向自己儿子,刚要说话,就被顾驰渊抢了去,
“我很久都未与母亲下围棋,母亲可愿意同我来几盘吗?”
荣莉有些惊讶,“今天这是怎么了?”
暮色透过落地窗,为静室铺上琥珀色的光。
黑白棋子错落在黑檀木棋盘,与一场无声战役。
顾驰渊执黑,修长手指夹着棋子,迟迟未落。
他对面,荣莉盯着他的手中子,抚了下鬓角。
“啪。”
黑子落下,是进攻姿态。
“母亲,”顾驰渊声音平静,“我记得您说过,刚结婚时,调养了近一年,才怀孕生下我。这其中,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吗?”
荣莉的白子轻落,避开锋芒,
“都是旧事,提那些做什么?”她轻垂眼睫,显然没有直截了当。
“我去过橘镇,见了一些故人,对经年旧事颇感兴趣,”顾驰渊掀眼,看着母亲,“鞠姨的旧病历里,写着她十九岁时,生过一个男孩。母亲与她是同乡,这件事,您知道吗?”
他说着,用黑棋紧逼,目光灼灼。
“那段时间我筹备婚礼,常跑去国外采购东西,并没与佑芝有过交集,”荣莉又补了白子,形成守势,“是惜儿让你查的?这件事,你鞠姨怎么说?”
顾驰渊盯着母亲微动的眸光,执起一子,又落下,
“母亲确定那段时间,经常出国?”
荣莉避重就轻,指着棋盘,“你今天布局急躁,快要失势的局面。”
她说着,送上白子,“你刚才的一步,看似凶猛,却暴露腹地空虚。就如你现在,太执着于追问,忘记真正的棋局在哪里。”
顾驰渊随着荣莉的话,端详棋盘,“您说得对,我确实露出破绽了。可母亲这些年,执着于胜利,没想过水满则溢,人生若太圆满,必有亏欠吗?”
闻言,荣莉逼视他,“围棋千变万化,但核心只有两个,就是赢与输。”
她说着,落子突围,“你得到顾氏集团,可能失去自由和爱情;揭露过去,可能毁掉现在。驰渊,你想用失去更多,换一个根本不存在的‘得到’吗?”
说话间,黑棋强硬挡住白棋的路径,
“存在,对吗?”顾驰渊紧盯荣莉,“在您与父亲谈婚论嫁的那段时间,一定出过什么意外。我说得对吗?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