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翔·岐王府
议事阁
檐角铜铃在西风里轻颤,将秋凉送进雕梁画栋的议事阁。李星云斜倚在紫檀木椅上,目光落在案上摊开的舆图——洛阳城的标记被朱砂圈了三道,像极了李嗣源此刻张开的杀网。
“洛阳那边,李嗣源的刀已经架到不良人脖子上了。”李星云缓缓说道。
宋云笺立在窗边,她指尖捏着半张皱巴巴的密信,语气平静却藏着冷意:“探子刚传回消息,契丹内部才刚打完统一战,阿保机心思深着呢,怕是故意吊着石敬瑭,想坐收渔利。”
话音未落,阁外传来侍女轻细的脚步声,她捧着锦盒躬身行礼,额角还沾着细密的汗珠:“启禀殿下,天师府张天师与陆林轩姑娘求见,已在阁外候着。”
李星云眉梢微挑,手指叩了叩案面:“他们来做什么?”话虽如此,还是扬声道,“请进来。”
门轴“吱呀”转动,张子凡一身月白天师袍,腰束紫金带,手里的折扇“唰”地展开,扇面上墨竹疏朗。陆林轩跟在他身侧,淡粉襦裙衬得她眉眼柔和,只是腰间的长剑未卸,显然是一路急赶而来。
“好久不见,李兄。”张子凡笑着拱手,折扇在掌心轻敲,“听闻你近来为洛阳之事烦忧,特来解你之忧。”
李星云坐直身子,指了指对面的座位:“张兄有何高见,不妨直说。”
张子凡走到舆图前,折扇点向洛阳的位置,眼神骤然锐利:“洛阳之变,硬拼只会损兵折将。依我之见,当先‘将军’——掐断李嗣源的外援,再行‘偷天换日’之策,扶立能牵制他的势力。如此一来,既能不费吹灰之力瓦解他的根基,又能减少岐国与不良人的伤亡。”
“这计策是好。”李星云手指点了点舆图上的晋地,“可谁来出手解决李嗣源?你我身份敏感,一旦露面,只会给李嗣源借口伐岐。”
张子凡闻言,却转头朝阁外扬声道:“该你出来了。”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议事阁的阴影里,一道身影缓缓走出。那人穿着玄色文武袖长袍头戴斗笠面具,面具只露出一双嵌在面具下的眼睛——面具是暗金色的,刻着繁复的云纹,遮住了鼻梁到下颌的轮廓。
“在下天暗星。”他声音低沉,像从铁器里滚过,双手抱拳躬身,“奉天魁星袁天罡遗命,接任新一任不良帅,参见天子。”
李星云猛地站起身,目光死死盯着那副面具:“天暗星?天罡三十六校尉里,从未有过这个名号。”
天暗星抬起头,面具下的眼睛闪过一丝冷光:“第一任天暗星在百年前便退出校尉之列,此后百年无人接任。在下,是第二任。”
李星云虽有疑虑,但眼下正是用人之际,便压下疑问:“你既有袁天罡遗命,可有对付李嗣源的计划?”
天暗星走到舆图前,指尖落在晋地与契丹的交界线:“李嗣源想借契丹之力拿下岐国,巧的是,我也有个计划——借契丹的刀,先拿下晋国。”
张子凡折扇一合,笑道:“要实施此计,恐怕得借岐国一用。”
宋云笺立刻蹙眉:“借岐国可以,但岐地百姓刚安稳不久,务必尽量减少伤亡。”
“这是自然。”张子凡拱手应下,转头看向李星云,“只是李兄,你是岐国之主,若亲自前往契丹,太过冒险——”
“我去。”李星云打断他,目光看向天暗星,“岐王留在凤翔镇场子,我去契丹。而且刘亿大哥还是认识我的。”
天暗星沉默片刻,面具下的眼睛与他对视:“天子亲往,筹码自然比岐王更重。契丹会更愿意相信我们的合作诚意。”
李星云不再犹豫,拿起案上的兵符,重重拍在宋云笺手里:“岐国就交给你了,我明日便启程。”
洛阳
朱雀大街
残阳如血,染红了洛阳城的断壁残垣。段成天靠在一截烧焦的墙柱上,右手握着半截长矛,矛尖还滴着血。他的天速星服饰已被划破数处,左臂缠着的布条渗出血迹,却依旧挺直了脊背,目光如炬地盯着围上来的官兵。
官兵们手持长枪,形成一个半圆,将他困在密窟门口。最前面的士兵手都在抖——刚才段成天用“无声要术”瞬间放倒三个同伴的场景,还在他们眼前晃着。
一阵马蹄声传来,官兵们纷纷让开一条路。李存礼骑着黑马,一身银甲在夕阳下泛着冷光,他勒住缰绳,居高临下地看着段成天,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天速星,久仰大名。你这‘无声要术’确实厉害,能在洛阳城里藏这么久,还杀了我三个得力手下。”
段成天将半截长矛扔在地上,发出“当啷”一声脆响。他活动了一下手腕,指节捏得咯咯作响:“跑不成,那就不跑了。李存礼,你想抓我,也得看看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
李存礼从马背上跃下,银甲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他拍了拍手,身后的官兵立刻握紧长枪,眼神变得凶狠起来。“敬酒不吃吃罚酒。”李存礼冷笑一声,手朝段成天一挥,“既然天速星不愿束手就擒,那就送你一程——上!”
随着他一声令下,官兵们如潮水般涌上前,长枪的寒光密密麻麻,朝着段成天刺去。段成天不退反进,左脚在地上一蹬,身形如箭般窜出,右手拔出腰间的短刀,刀光一闪,便砍断了最前面一名士兵的枪杆。
夕阳最后一缕光芒落在他身上,短刀上的血珠被风吹得飞溅,他的身影在密密麻麻的官兵中穿梭,像一头被困住的孤狼,明知必死,却依旧不肯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