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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泷Shuang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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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1章 文坛垂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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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鹃亭前陋室居,儒生取荷渡甘泉。

往日沉浮星辰易,竹林七贤尽开颜!

晨露还凝在杜鹃花瓣的褶皱里,鈢堂先生的吟诵声便绕着亭角的铜铃漫开了。风裹着荷香从甘泉方向飘来,掠过青竹编就的窗棂,将案上素笺吹得轻轻颤动 —— 那笺上是幅未完成的荷草图,笔锋疏朗,墨色浓淡间藏着几分熟悉的风骨,正是昨夜夏至留在陋室的。

夏至蹲在亭前石阶下,指尖刚触到一片被台风打落的杜鹃花瓣,便听见身后传来轻浅的脚步声。霜降捧着青瓷砚台站在晨光里,月白裙裾扫过阶边的青苔,鬓角别着的杏叶簪泛着淡绿:“当心露水浸了鞋,先生说那方端砚要你亲手研墨才趁手。”

她话音未落,亭内突然爆发出韦斌的笑骂,混着茶盏碰撞的脆响:“苏何宇你这混球!昨日加固杏树时偷揣毓敏的桂花糕,今日倒敢抢先生的雨前龙井,真是和尚打伞 —— 无法无天!” 柳梦璃温软的劝和声紧跟着飘出来:“韦兄莫急,好茶本就该分着品,你这般急吼吼的,倒像馋猫见了鲜鱼。”

夏至起身时,风恰好卷着几片杜鹃花瓣落在霜降发间。他伸手想替她拂去,指尖刚碰到发梢,却见她耳尖泛起薄红,转身往亭内走时,青瓷砚台的裙裾扫过石阶,留下一缕极淡的兰草香。这模样让他忽然想起上月在安笙科技的初见 —— 当时她穿着米白色西装,站在老板办公室门口,手里捏着份烫金的顾问聘书,可四目相对的刹那,他竟恍惚看见她坐在大学图书馆的临窗位置,指尖划过泛黄的线装书,阳光落在她发梢,与此刻的晨光别无二致。

陋室的青竹墙透着凉意,墙上挂着幅荷风图,墨色荷叶间缀着几点朱红荷苞,叶脉细得像用发丝蘸墨勾成的。鈢堂先生坐在竹椅上,手里翻着本夹着干枯荷瓣的旧书,见他们进来便抬眼笑:“来得正好,方才墨先生还说,要瞧瞧是谁能把‘杜鹃亭’的意境写得这般通透。”

墨云疏坐在靠窗的软榻上,指尖搭在七弦琴的弦上,未及弹奏便已有清越之意:“那诗里的景致,倒像把这亭前屋后的风光都装进去了。尤其‘取荷渡甘泉’五个字,把寻常采荷的事写得有了雅趣,倒像是亲眼见着儒生踏露寻荷的模样。” 她抬眸看向夏至,眼波流转间带着几分探究,“只是不知,诗中藏着的心意,要等多久才能让正主瞧明白。”

夏至握着砚台的手顿了顿,目光落在案角的素笺上。那是他昨夜熬夜写就的,反复修改了七次,才敢将藏着名字的诗句写在最末,又怕太过直白,特意画了幅荷草图压在上面。他正想开口,门外忽然传来毓敏清脆的呼喊,混着竹架碰撞的声响:“邢洲!你慢些扛!食盒里的荷花酥碰碎了,我饶不了你!”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邢洲扛着个竹制食架在前头走,架腿上还缠着半截加固杏树剩下的麻绳,弘俊提着个盖着荷叶的食盒紧随其后,食盒边的绳结上挂着个小小的香囊,绣着朵半开的荷花。毓敏踮着脚护在食盒旁,发间的珍珠串随着脚步轻轻晃动:“再走快些,寿星该到了!” 她身后跟着林悦和沐薇夏,两人手里各捧着一坛酒,泥封上印着 “玲珑阁” 的字号,坛身上还沾着新鲜的泥点。

韦斌率先迎上去,伸手就要揭食盒上的荷叶:“可算来了!我从清晨就等着这口,肚子里的馋虫都快把五脏庙啃穿了!”

“急什么?” 毓敏拍开他的手,指尖划过荷叶边缘的露珠,“这是给寿星的生辰礼,得等她来了才能开。” 她朝亭外望了望,目光掠过远处的荷田,“方才在甘泉边见着她和李娜了,说是要采些新鲜荷叶来垫盘子,估摸着也快到了。”

话音刚落,便见两道身影从青石小径走来。她穿着条月白色的长裙,裙摆绣着细碎的杜鹃花纹,针脚密得几乎看不见线痕,手里提着个竹篮,篮沿垂着的蓝布条上绣着个 “婷” 字。李娜跟在她身后,手里也提着个篮子,里面铺着层层翠绿的荷叶,叶心盛着的露水晃悠悠的,托着几朵半开的荷花,粉白的花瓣边缘泛着淡淡的红晕。

“让各位久等了。” 她走进亭内,将竹篮放在案边,指尖轻轻拂过荷叶上的露珠,水珠落在青石上,晕开小小的湿痕,“这甘泉边的荷叶最嫩,用来垫点心不会沾油,比城里铺子卖的干净多了。” 她说话时眼波轻轻扫过案上的素笺,目光在荷草图上顿了顿,忽然抬头看向夏至,嘴角勾起抹浅淡的笑,“前几日听你说,画荷要先勾叶脉再染墨色,今日倒想瞧瞧你的真迹。”

夏至的心猛地一跳,指尖下意识地攥紧了墨锭。他想起初见时的反常 —— 她明明是第一次来安笙科技,他却能准确说出她大学时常去的那家茶馆,甚至记得她惯点的碧螺春要放三粒冰糖;她明明说自己不喜欢吃甜食,可他却笃定她爱极了桂花糕,连她不吃核桃馅的细节都记得分毫不差。那些突如其来的记忆像潮水般涌来,让他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应。

墨云疏这时走过来,拿起竹篮里的一朵荷花,指尖轻轻碰了碰花瓣:“这是重台莲吧?花瓣层层叠叠的,像把心事都藏在里面。” 她转头看向鈢堂先生,鬓边的珍珠步摇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先生常说‘荷为花中君子’,如今用这花来衬今日的景致,倒像是特意安排好的。”

鈢堂先生抚着胡须笑起来,声音震得窗纸微微颤动:“可不是嘛!这陋室虽简,却有荷香、墨香,还有知己相伴,倒比那些雕梁画栋的府邸更有滋味。” 他拿起案上的素笺,指尖拂过上面的字迹,“尤其这诗里的‘往日浮沉星辰易’,把历经世事的通透写得入木三分,倒像是把半生的故事都凝在这十个字里了。”

韦斌这时偷偷捏了块荷花酥塞进嘴里,含含糊糊地接话:“我虽不懂诗,却也觉得这字写得好看,比那些酸腐文人的歪歪扭扭强多了!” 他说着又要去拿,被毓敏狠狠瞪了一眼,慌忙缩回手,“我这不是替寿星高兴嘛!毕竟能让鈢堂先生这般夸赞的诗,可不是天天都能见到的。”

众人的欢声笑语间,霜降已轻舒玉臂,将片片荷叶铺陈于案几之上。那荷叶翠色欲流,叠影参差,宛如展开了一袭用清风和翠玉织就的茵席,清雅中透出几分诗意的氤氲。

李娜自包袱中取出一卷画轴,素手轻展:“此乃我临摹的《竹林七贤图》,笔法虽不及古人神韵,却也是一点心意。” 画中七贤或抚琴、或饮酒、或论诗,神态各异,尤其那片竹林,枝叶扶疏间仿佛有清风穿过。“我思忖着,这画中景致,倒与那句‘竹林七贤尽开颜’的诗意相合。”

她接过画轴,指尖轻轻抚过画中的竹林,眼眶微微泛红:“多谢你,这幅画我会好好珍藏的。” 她说话时,目光又落在了案上的素笺上,指尖几乎要碰到纸面,却又轻轻收了回去,像怕惊扰了什么。

夏至望着她的侧脸,忽然想起记忆里的那个午后 —— 她坐在图书馆的窗边,手里拿着本《魏晋风度》,阳光落在她的书页上,她轻声念着 “越名教而任自然”,声音轻得像羽毛。可眼前的她明明穿着现代的衣裙,却与记忆里的身影渐渐重叠,让他一时竟分不清是现实还是幻觉。

“在想什么?” 霜降递过来一杯温酒,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背,带着微凉的温度,“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莫不是在担心诗里的意境不够好?”

夏至回过神,接过酒杯,与她的杯子轻轻碰了碰:“只是觉得今日的光景,像极了梦里见过的场景。” 酒液入喉,暖意漫遍全身,驱散了心底的恍惚,“从前总觉得世事无常,像天上的星辰般难以捉摸,如今才懂,只要身边有知己相伴,再大的风浪也能过去。”

墨云疏恰好听到这话,笑着走过来:“这话倒是与诗里的心意不谋而合。看似是叹时光流逝,实则是说历经沧桑后,更该珍惜眼前的相聚。” 她看向正低头整理荷叶的她,眼波温柔,“就像有些人,虽曾历经浮沉,却总能在风雨后寻得属于自己的风景,这或许就是诗里藏着的祝福吧。”

她整理荷叶的手顿了顿,抬起头时,眼眶里泛着淡淡的水光:“能得到各位的厚爱,我很开心。” 她拿起酒杯,对着众人深深一揖,“今日的心意,我都记在心里了。” 说罢将酒一饮而尽,眼角的泪珠顺着脸颊滑落,滴在裙摆的杜鹃花纹上,像晨露沾在了花瓣上。

“哭什么?今日可是好日子!” 韦斌赶紧递过去一块荷花酥,酥皮簌簌地掉在手上,“吃块甜的,沾沾喜气!你看这天气,台风过后竟是这般晴好,真是雨过天晴 —— 往后定是顺风顺水!”

她接过荷花酥,咬了一小口,甜香在舌尖化开,眼眶里的水光渐渐散去,嘴角勾起抹浅浅的笑:“谢谢你,这荷花酥很好吃。”

邢洲这时忽然提议:“不如我们去甘泉边采些荷花,插在案上的瓷瓶里?正好也让弘俊画一幅《采荷图》,留作今日的纪念。”

“好主意!” 弘俊立刻响应,拿起放在角落的画具箱,“我早就想画这里的荷田了,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时机。”

众人一拍即合,纷纷起身往甘泉边走去。青石小径蜿蜒向前,两旁的杜鹃树落了满地花瓣,像铺了层绯红的地毯。风从荷田方向吹来,带着淡淡的荷香,混着泥土的气息,让人浑身都觉得清爽。

走了约莫半盏茶的功夫,便听见潺潺的流水声。甘泉的水清澈见底,水底的鹅卵石上长着翠绿的苔藓,阳光照在水面上,泛着细碎的金光,像撒了把碎金子。泉边的荷田一望无际,粉白的荷花亭亭玉立,荷叶挨挨挤挤的,像一片绿色的海洋。风一吹过,荷叶便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像在低声诉说着什么。

“快看那朵!” 毓敏指着一朵开得正盛的荷花,兴奋得跳了起来,发间的珍珠串晃个不停,“花瓣层层叠叠的,真好看!” 她说着就要下水,被邢洲一把拉住:“小心水深,我去采。你这细皮嫩肉的,摔了可就不好了。”

邢洲挽起裤腿,小心翼翼地走进水里,水珠顺着他的小腿肚往下淌,荷叶上的露珠溅了他一身,像穿了件水晶衣裳,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他伸手摘下一朵荷花,递到毓敏面前:“给你,小心别被刺扎到。”

夏至与她并肩站在岸边,看着邢洲采荷的身影,忽然想起朱自清《荷塘月色》里的句子,便轻声念道:“叶子出水很高,像亭亭的舞女的裙。层层的叶子中间,零星地点缀着些白花,有袅娜地开着的,有羞涩地打着朵儿的;正如一粒粒的明珠,又如碧天里的星星,又如刚出浴的美人。”

她侧头看他,眼中带着浅浅的笑意:“你倒是记得清楚。不过我觉得这里的荷花,比文中写的更有烟火气,也更鲜活。” 她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荷叶,指尖划过叶脉,“你看这叶脉,多像咱们上次在遇龙河畔见的芦苇荡,只是少了些萧瑟,多了些生机。”

夏至望着她指尖的荷叶,忽然想起记忆里的那个雨天 —— 她撑着一把蓝色的伞,站在图书馆门口,手里拿着本被雨水打湿的书,他递过去一张纸巾,她抬头对他笑,眼角弯成了月牙。那个瞬间的温度,与此刻指尖的荷叶凉,竟奇妙地重合在了一起。

邢洲采了一大束荷花回来,递到她面前:“寿星先挑,喜欢哪朵就拿哪朵。”

她从中挑了一朵开得最娇艳的,轻轻插在发间,转头问众人:“会不会太张扬了?”

“不会!好看得很!” 毓敏率先开口,眼睛亮晶晶的,“像仙女下凡一样!”

韦斌也跟着附和:“就是!这模样要是画下来,保管比李娜姐姐的《竹林七贤图》还出名,将来定能流传千古!”

她被逗得笑起来,眼角的细纹都弯了。弘俊这时已经铺好了宣纸,拿起画笔开始勾勒:“别动,我把这景致画下来。” 他的笔法细腻,寥寥几笔便将她的身影勾勒出来,再添上背景的荷花与甘泉,一幅生动的《采荷图》已初见雏形。

墨云疏站在一旁看着,不时提点几句:“荷叶的层次感再强些,近实远虚才好看;泉水的波纹要更灵动些,像有鱼儿在底下游过。”

鈢堂先生则与林悦、沐薇夏坐在岸边的青石上,聊着诗词典故。林悦说起刘禹锡作《陋室铭》的背景,沐薇夏则补充着南方荷田的趣事,阳光透过荷叶的缝隙洒在他们身上,暖洋洋的,岁月静好。

采完荷花回到陋室时,已近正午。众人将荷花插在案上的瓷瓶里,顿时满室生香,连空气都变得清甜起来。弘俊的《采荷图》也已完成,她站在画前,与画中的自己相映成趣,引得众人连连称赞。

毓敏这时端上了刚做好的荷叶粥,清香扑鼻,米粒颗颗饱满:“快尝尝,这是用甘泉的水熬的,还加了些莲子,清热解暑。”

韦斌拿起勺子舀了一口,眼睛立刻亮了:“好吃!比我家厨子做的强多了!” 他说着又舀了一大勺,嘴里塞满了粥,含糊不清地说,“要是每天都能吃到这样的粥,让我天天来这陋室住都行!”

众人笑声未歇,邢洲却似忽而心念微动,自食盒中捧出一方精致的荷花状生辰糕。那糕点宛若一朵初绽新荷,莹润糕体上,恰嵌着一颗鲜红欲滴的樱桃,宛如玉盘托珠,明丽动人。

他含笑望向今日的寿星,声调温朗:“险些将它忘了!谨以此聊表心意,愿君生辰欢愉,盼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她笑着接过生辰糕,在众人的祝福声中切下第一块,递到鈢堂先生手里:“先生,谢谢您一直以来的关照。” 又依次递给墨云疏、夏至、霜降等人,最后才给自己切了一块,糕上的奶油沾了点在嘴角,像只偷吃的小猫。

生辰糕入口即化,甜而不腻,还带着淡淡的荷香。韦斌吃得最快,嘴里塞得满满的,还不忘说道:“这生辰糕真是绝了,比上次毓敏娘做的桂花糕还好吃,简直是神仙放屁 —— 不同凡响!”

这话一出,众人笑得前仰后合。墨云疏笑得直揉肚子,指着韦斌说:“你这歇后语,真是让人哭笑不得。不过今日这般热闹,倒真有几分古人雅聚的滋味。”

鈢堂先生放下茶杯,眼中满是欣慰:“是啊,魏晋名士尚清谈,咱们今日则以诗会友,以画传情,虽无竹林,却有荷风甘泉;虽无美酒千觞,却有知己相伴,这不正是文人最向往的光景吗?”

夕阳熔金,暮云合璧,最后一缕暖光穿过杜鹃亭的雕花木窗,在青石板上织就一幅流动的碎金画卷。夏至倚着门廊,望着满室尚未散尽的欢声笑语,那些笑语仿佛还在梁间缠绕,与檀香的余韵共舞。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那朵斜簪于她云鬓的荷花上——粉瓣微卷,边缘泛着淡淡的金,露珠犹颤,在余晖中流转着琥珀色的光,每一转都似在诉说着一个古老的秘密。

忽有穿堂风过,掀起她月白裙裾,裙摆顿时化作翻涌的云浪。阳光为她窈窕的身影勾勒出一道朦胧金边,恍若神女临凡。

记忆的闸门在这一瞬轰然洞开。不是零碎片段,而是汹涌潮水——他看见另一个黄昏,另一个身着月白罗裙的女子,在相似亭台中回眸。鬓边同样簪着一朵将谢未谢的夏荷。

那个被岁月尘封的影子与眼前人完美重叠。连衣袂翻飞的弧度都分毫不差。

他心头剧震,终于顿悟——这些日子那些莫名涌现的记忆,从来不是心魔作祟。而是穿越漫长光阴的眷恋,是藏在每一行诗句里,不曾言明的缱绻。

那些午夜梦回时萦绕的荷香,那些提笔时不由自主写下的“荷风”、“暮云”,原来都是前世留下的印记。

陋室内,暖橘色夕晖透过竹篾墙隙,将简朴陈设浸染得如同古画。

杜婷独立庭前,素手紧攥着那张题满诗句的笺纸。纸上每一个字都滚烫灼人,尤其是那行“杜婷生日尽开颜”——墨迹饱满,笔锋藏着小心翼翼的珍重。

她的指尖反复摩挲这行小字,力道大得指节泛出青白。仿佛要通过这触感,确认这幸福并非镜花水月。

晚风携着荷塘清芬与杜鹃甜香徐徐而来,似在为这一刻佐证。檐下青铜风铃再度响起,清越叮咚,为纸上那些滚烫的诗句谱曲。

“明日我带了丹青来,把《杜鹃荷风图》画上。”霜降跨出门槛回头,眼角弯成温柔的月牙,“定要让这满亭芳华永驻绢帛。”

她俏皮眨眼,促狭笑意漫上嘴角:“到时候可不许嫌我画的荷叶像蒲扇!若荷花缺了神韵,你便补上几笔,算我二人合创。”

杜婷噗嗤笑出声,泪光却在眼眶打转,像荷瓣上摇摇欲坠的露珠:“好,我备好新焙的茉莉香片等你。”

她佯装正色:“若真把荷花画残了,我就题首打油诗——‘霜降女史笔通神,荷似蒲扇叶如轮。惊得池鱼沉水底,吓呆亭畔赏花人。’让后世都笑你笔拙!”

霜降作势要拧她的嘴,两人笑作一团。笑闹声惊起檐下雀鸟,扑棱着翅膀融入暮色。

她目送友人身影消失在花径尽头,心头却无半分寂寥。

转身望向这间不再冷清的陋室——案头夏荷依然娉婷,花瓣在晚风中轻颤如蝶翼;墙上弘俊的《采荷图》被夕照镀上暖色,画中采莲女回眸的笑靥,竟与簪花的自己有着奇妙的相似。

她忽然意识到,从今往后的杜鹃亭,再不是形影相吊的冷清居所。这方寸天地间,藏着知己唱和的酣畅,笔墨交锋的妙趣。

更藏着那个看似清冷的夏至公子,借由“杜婷生日尽开颜”这句藏头诗,笨拙又真挚地捧出的满腔柔情。那七个字,不是应景之词,而是他为她一人点燃的烟火。

原来“尽欢”二字,从来不是典籍里遥不可及的典故。

它是浸在柴米油盐里的暖意,是清晨灶上咕嘟作响的白粥;是簪在鬓角的荷香,是衣袂飘动的清风;是藏在诗句里的姓名,是目光交汇时的悸动。

此刻这颗名为“尽欢”的种子,正带着破土而出的力量,在她心间扎下盘根错节的脉络。

她抬眼望去,晚霞漫天,荷风满袖。忽然觉得,这人间烟火,竟是如此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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