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骸古兽“渊寂”的苏醒,让整个陨星古墟都为之震颤。那庞大的、由古老星骸凝聚而成的身躯缓缓从黑暗中浮现,其形态难以名状,仿佛是无数破碎星辰的聚合体,暗红色的目光如同两颗即将熄灭的超新星,蕴含着无尽的沧桑与寂寥威压。
它提出的要求——“带回初火余烬”,在林清羽心中激起涟漪。初火余烬,这名字本身就指向了宇宙诞生之初最本源的奥秘,与星炬的起源、归墟的本质恐怕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前辈,我答应你。”林清羽仰望着那巨大的古兽,眼神清澈而坚定,“若遇初火余烬,必当竭尽全力,将其带回。”这不仅是一个承诺,更是她对探寻宇宙终极真相的渴望。
“渊寂”那古老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似乎确认了她的真诚。“记住你的承诺。”它低吼一声,声音引动着周围星骸的共鸣。随即,它张开那仿佛能吞噬星河的巨口,并非攻击,而是喷吐出一道灰蒙蒙的、由纯粹寂灭星辰之力构成的 “星骸航路” 。这条路穿透了古墟的死寂,延伸向宇宙最深邃、连星光都难以抵达的黑暗区域。
“跟上。”渊寂的意念传来,庞大的身躯率先游入那灰蒙蒙的航路,它的存在本身就是航路的灯塔与护盾,抵御着航路外那足以湮灭一切的“虚无之风”。
林清羽不敢怠慢,全力催动星炬,温暖而坚定的秩序之光化作护罩,笼罩住自己、离朱与素衣,紧随着渊寂投入航路。
航路之中,并非寻常的星空穿梭。这里没有上下左右,没有时间流逝的实感,只有无尽的灰蒙与偶尔闪过的、代表着宇宙早期景象的破碎流光——炽热的星云初生、法则的第一次碰撞、物质的初始凝聚……仿佛在逆着时间长河,追溯万物的起点。
也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万年。前方的灰蒙逐渐稀薄,视野尽头,出现了一片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景象”。
那是一片无边无际的、缓慢旋转的暗红色“海洋”。但它并非由水构成,而是由无数细微的、暗淡的、仿佛随时会彻底熄灭的星火灰烬组成。这就是——源初星烬。宇宙第一代星炬熄灭后留下的永恒遗骸,秩序与混沌的边界,也是归墟力量渗透现世的最大裂缝所在。
仅仅是遥望,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敬畏与恐惧便油然而生。那里弥漫的气息,比陨星古墟的死寂更加古老,比归墟的低语更加直接,那是万物终将面对的、最原始的“无”。
而在那片暗红色星烬之海的边缘,悬浮着一座巨大的、由扭曲法则与黑暗物质构筑而成的堡垒。其形态狰狞,如同扎根于星烬海中的毒瘤,无数污秽的锁链从堡垒中伸出,深深刺入星烬海中,似乎在汲取着什么,又似乎在污染着什么。堡垒周围,环绕着密密麻麻的永黯司战舰与强大的寂灭爪牙,更有一股令人心悸的、远超御衡的恐怖意志笼罩其间——窃火者总部,以及他们的首领,终于近在眼前!
“只能送你们到此。”渊寂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忌惮,“前方的星烬之海,已被窃火者的‘万星寂灭大阵’笼罩,吾之躯体会引发大阵全力反击,反而会害了你们。而且……那里的气息,会加速吾之沉眠。”
它暗红色的目光再次看向林清羽:“记住,初火余烬,是这片死寂灰烬中唯一可能存在的‘生机火种’,找到它……或许能改变一切。”说完,它那庞大的身躯开始缓缓后退,重新融入灰蒙蒙的航路深处,消失不见。
失去了古兽的庇护,源初星烬那恐怖的压迫感瞬间袭来。星炬的光芒在这片地域都显得有些黯淡,离朱的燃烬星火更是受到了极大的压制,仿佛遇到了天生的克星。素衣脸色苍白,她几乎感应不到任何水元与生命的气息,这里是一切生机的禁区。
“我们必须进去。”林清羽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星瞳运转,开始分析那座堡垒外围的“万星寂灭大阵”。那大阵并非单纯的能量屏障,而是引动了星烬海本身的寂灭法则,形成了一片扭曲的、不断湮灭又重生的领域,任何闯入者都会在瞬间被分解成最本源的粒子,归于星烬。
强行突破,绝无可能。
“此阵……引动的是这片星烬海的‘寂灭病根’。”林清羽观察良久,忽然开口,眼中闪过一丝明悟,“若要破阵,不能硬撼,需如医者治病,找到其‘症结’所在,疏导化解。”
她指向大阵几个能量流转看似最澎湃,实则内部存在细微凝滞与冲突的节点:“那些节点,看似强大,实则是寂灭之力过度淤积所致,如同人体气血淤塞之穴。若能以星炬秩序之力,进行精准‘疏导’,或可令其内部失衡,暂时打开缺口!”
但这需要极其精微的操控,以及对寂灭法则的深刻理解,稍有不慎,便会引动大阵反噬,万劫不复。
“我来为你护法!”离朱毫不犹豫地说道,尽管星火被压制,她依旧挺身上前,金红色的火焰虽然微弱,却带着不屈的意志。
“我亦如此!”素衣强忍着不适,引动体内残存的娜迦本源与建木生机,在三人周围布下一层薄薄的、蕴含生命韧性的光晕,勉强对抗着星烬的侵蚀。
林清羽深深看了两位伙伴一眼,不再多言。她盘膝虚坐,五块星炬碎片在身前悬浮、共鸣,散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辉。她双手虚引,以自身神魂为引,星炬之力为针,开始凝聚前所未有的 “破寂导元针” 。此针需融合秩序、生命、空间乃至对“存在”的界定之力,是她医武之道的终极体现之一。
就在她全神贯注,即将出手的刹那——
一个冰冷、古老、带着一丝戏谑与无尽威严的声音,陡然从那黑暗堡垒的深处传来,清晰地响彻在三人耳边:
“林清羽……本座等你多时了。”
“你以为,莫星河那叛徒留下的线索,真是你找到的吗?”
“那不过是本座,借他之手,将你这最后的‘星炬薪柴’,引至此地罢了。”
薪柴入瓮·星炬初燃
窃火者首领的声音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林清羽的心神。布局万古,请君入瓮?莫星河的努力与牺牲,难道从头至尾都是一场被操控的戏码?一股寒意瞬间席卷全身,连指尖凝聚的“破寂导元针”都微微震颤起来。
离朱与素衣亦是脸色煞白,这个真相太过残酷,几乎要击垮人的斗志。
然而,林清羽眼中的动摇仅持续了一瞬。星瞳深处,银辉再次坚定地亮起,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璀璨。她回想起莫星河最后那释然与决绝的眼神,回想起碧落天城众生守护家园的呐喊,回想起自己立下的修复秩序、济世苍生的宏愿。
“是陷阱又如何?”林清羽的声音清越而起,压过了星烬海的死寂与内心的波澜,“医者入疫区,莫非因知是险地便裹足不前?你要我这‘薪柴’,便要看你这‘炉灶’,能否承得住星炬重燃之火!”
话音未落,她不再犹豫,那凝聚了全身心力量的“破寂导元针”悍然射出!并非一道,而是分化万千,如同精准的外科手术阵列,无视了那首领的攻心之言,直刺她早已洞察的大阵淤塞节点!
针落无声,却引动了法则层面的剧烈变化!
嗤——!
如同烧红的烙铁刺入坚冰,那几处淤积了过度寂灭之力的节点,被蕴含着星炬秩序与生命疏导之力的光针刺入,瞬间失衡!原本浑然一体的“万星寂灭大阵”猛地一滞,狂暴的寂灭能量在那几个节点处相互冲撞、湮灭,硬生生在密不透风的屏障上,撕开了一道仅容数人通过的、极不稳定的缺口!
“走!”林清羽低喝一声,身先士卒,化作一道流星冲入缺口。离朱与素衣紧随其后,三人堪堪穿过,身后的缺口便在剧烈的能量震荡中轰然闭合!
她们成功闯入了窃火者总部的核心领域!
眼前并非预想中的森严殿堂,而是一片更加诡异的空间。脚下是蠕动着的、仿佛由凝固的黑暗与破碎法则构成的“地面”,头顶是不断流淌、倒映着宇宙无数星辰生灭景象的暗红色“天穹”——那是被强行扭曲、显化出的法则本源之河。无数条污秽的锁链从四面八方延伸而来,汇聚向空间中央的一座巨大祭坛。
祭坛之上,悬浮着一块巨大无比、布满裂痕、中心却燃烧着一簇扭曲黑暗火焰的 “法则基石” !那正是窃火者妄图污染并重塑的宇宙根基!基石周围,站立着数道身影,气息渊深如海,皆是窃火者最高层的长老。而祭坛最前方,背对着她们的,是一位身着朴素灰袍,身形并不高大,却仿佛与整个扭曲空间融为一体的身影——窃火者首领!
他缓缓转身,露出一张平凡却带着亘古沧桑的面容,眼眸中没有任何疯狂,只有一种看透一切的、令人心悸的平静。
“很好。”他看着林清羽,如同欣赏一件完美的作品,“星炬的继承者,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唯有集齐碎片、意志坚定如你,才能真正引动星炬最深层的本源之力,完成这最后一步。”
他抬手,指向那燃烧着黑暗火焰的法则基石:“看见了吗?这就是宇宙陈腐的秩序根基,充满了漏洞与不公。归墟的终极静默才是最终的真相与仁慈。我们并非毁灭,而是‘纠正’,是让一切提前归于应有的宁静。而你的星炬之力,将是点燃这‘新秩序’的最佳火种!”
林清羽心念电转,瞬间明白了对方的全盘计划。窃火者需要完整的、被激发到极致的星炬之力,来作为污染并重塑法则基石的“催化剂”!所以他们才放任自己收集碎片,甚至“帮助”自己来到此地!
“痴心妄想!”离朱怒吼,燃烬星火再次爆发,尽管被环境压制,依旧带着焚尽一切的决绝冲向祭坛。
素衣亦引动全部力量,玄冥真水与建木生机化作湛蓝与翠绿交织的光华,试图冲刷那些污秽锁链。
然而,窃火者首领只是轻轻一挥手。
一股无形无质,却凌驾于时空之上的力量瞬间笼罩了离朱与素衣!她们的动作凝固了,周身的能量光华如同被冻结,连思维似乎都陷入了停滞!这是远超御衡的时间掌控之力!
“你的伙伴,会见证这伟大的时刻。”首领平静地说道,目光再次锁定林清羽,“现在,献上你的星炬吧。为了……更崇高的寂灭。”
恐怖的吸力自祭坛上的黑暗火焰中传来,强行牵引着林清羽体内的星炬碎片与她的神魂!五块碎片不受控制地从她体内飞出,环绕在她周围,光芒明灭不定,似乎要被那黑暗火焰吞噬!
林清羽承受着神魂与肉身被撕裂的巨大痛苦,星瞳却死死盯着那扭曲的法则基石,盯着那燃烧的黑暗火焰。医者的本能让她在那极致的污秽与扭曲中,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不协调的“律动”。
那黑暗火焰……并非铁板一块!它在试图融合星炬碎片力量的过程中,其内部那强行糅合的“归墟静默”与“窃火者意志”之间,产生了细微的、如同病灶般的“排异反应”!
绝境之中,灵光乍现!
她不再抗拒那吸力,反而主动将全部心神、全部意志,连同对宇宙秩序的所有理解与守护信念,尽数灌注进环绕周身的五块星炬碎片之中!
“你要星炬之力?我便给你!”
“但我的力量,是治愈,是秩序,是生机!看你这污秽之躯,能否承受这济世之药!”
“医道终极·星炬焚邪!”
她竟以自身为媒介,将星炬的力量不再用于守护,而是化作最纯粹、最爆烈的“净化之炎”,主动投向了那黑暗火焰!这不是能量的对撞,而是法则层面的“治疗”——以极致秩序,去“疏导”极致混乱!
轰——————————!!!
无法形容的光芒爆发了!璀璨的星炬之光与污秽的黑暗火焰疯狂交织、湮灭!祭坛剧烈震动,法则基石上的裂痕不断扩大!那几名窃火者长老纷纷吐血,露出骇然之色!
窃火者首领那古井无波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动容与……一丝不可置信的裂痕!
“你竟然……”
光芒的中心,林清羽的身影仿佛在燃烧,她的意识在飞速消散,但她能感觉到,那黑暗火焰正在星炬决绝的自燃下,变得不稳定,其内部的“排异”被无限放大!
然而,这几乎是同归于尽之法!
就在林清羽意识即将彻底沉入黑暗的刹那,她仿佛听到了一声来自宇宙源初的、微弱的叹息。那悬浮的法则基石最核心处,那最初孕育星炬的地方,一点微弱到极致、却纯净无比、蕴含着最初秩序与生命源动的火星,轻轻闪烁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