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臣靠在温暖的沙发上,疲惫和酒劲一起涌了上来,他阖着眼,带着一种耍赖般的理所当然,闷声问:“我困了,我睡哪?”
齐司礼看着他这副反客为主的样子,气笑了,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疏离:“咱们什么关系,你自己心里没数吗?有你这样的吗?” 深夜闯进前女友和现任家里要求留宿,还理直气壮。
陆臣猛地睁开眼,像是被这话刺痛,又像是抓住了什么把柄,嘴角扯起一抹讽刺的弧度:“什么关系?颜嫣跟我的时候,你不是也主动给我把脉,给我针灸?那时候怎么不撇清关系?现在换个方向,就不认我了?!”
齐司礼神色不变,语气平静却带着医者的告诫:“那是因为你对珠珠有恩。而且,你的旧疾,根本不能喝酒。”
“我好了!”陆臣梗着脖子反驳,像个不肯听话的病人。
“不能喝,”齐司礼斩钉截铁,“偶尔一次也不行,除非你想后半辈子都难受。”
或许是药效和酒精共同作用,或许是心力交瘁,陆臣的气势颓了下来,他揉着发痛的额角,声音低了下去:“我困了,累了。”
齐司礼看了他片刻,终究还是心软了些,指了指一楼的走廊:“一楼客房,走吧。”
他看着陆臣脚步有些虚浮地进了客房,便转身打算回三楼的主卧。然而,他刚踏上楼梯没几步,就听见身后又传来脚步声。回头一看,陆臣竟然跟了上来。
“你不休息?”齐司礼皱眉。
陆臣抬头看着三楼,眼神里带着一种执拗的、近乎幼稚的挑衅:“三楼这不是有三个卧室?我要睡三楼。”
齐司礼断然拒绝:“那是我的房间和颜嫣的书房,不可以。”
陆臣的视线扫过主卧,然后精准地落在对面那个房间门上——那显然不是书房,而是一间布置温馨的卧室。他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天秘密,脸上露出了一个混合着惊讶和了然的古怪笑容,语气也变得轻佻起来:
“你两个分房睡?” 他上下打量着齐司礼,眼神意有所指,“你装修的你设两个房间,还门对门?齐司礼,你……是不是不行啊?你……”
“你管的有些多吧!”齐司礼的声音冷了下来,带着警告,知道他误会了,但没解释。
就在这时,主卧的门被轻轻拉开。颜嫣披着一件丝质长衫走了出来,显然是被门外的动静吵醒了。她脸上带着睡意,眼神却清亮平静,看着陆臣,语气淡然却不容置疑:
“各自有独立的空间,不好吗?” 她陈述着自己的生活方式,“我就要有自己的空间,不需要时刻去处理亲密关系。我怎么舒服,就怎么来。”
陆臣看着她,眼里是毫不掩饰的痛惜和不解,他脱口而出,带着他陆臣式的、霸道而直接的“好”:“暴殄天物!跟我不好吗?我绝不会分房分床,我天天给你暖被窝!”
这话直白得近乎粗俗,却也是他内心最真实的渴望。
“陆臣!”齐司礼的声音彻底沉了下去,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如果让我再听到你说这些混账话,你就不要再进这个家门。”
陆臣嗤笑一声,有恃无恐地看向齐司礼,亮出了他的底牌:“你不让进?珠珠也会让我进。有本事,你也把她撵出去。”
这句话精准地戳中了齐司礼的软肋,他瞬间沉默,无法反驳。
颜嫣看着这两个如同斗鸡般的男人,轻轻叹了口气,不再参与他们的幼稚争吵,直接给出了最终方案,语气平静却带着终结话题的力量:
“一楼客房?或是回你的大平层?”
说完,她不再看他们任何一人,转身回到主卧,轻轻关上了房门,将一室的纷扰隔绝在外。
走廊里,只剩下两个男人无声地对峙着。空气里,弥漫着失败者的不甘,胜利者的无奈,以及剪不断、理还乱的过往云烟。
那一夜的最终战况,以陆臣死皮赖脸地霸占了齐司礼那间书房兼客卧的床铺告终。
齐司礼被他缠得烦不胜烦,加之自己也疲惫不堪,只想尽快摆脱这个醉鬼兼情敌的胡搅蛮缠,打算去主卧寻个清静。
然而,陆臣像是打定了主意不让他好过,见他起身,竟也跟着爬起来,仗着酒劲和一股蛮力,硬是将齐司礼又拖拽回床边,两人在拉扯间双双跌倒在床上。
“你他妈……别想去她房里……”陆臣含糊不清地嘟囔着,手臂像铁箍一样缠在齐司礼身上,仿佛将他当成了什么大型抱枕。
齐司礼挣扎了几下,奈何陆臣力气惊人,加之连日筹备求婚的精神透支,一阵极度的疲倦如潮水般涌来。
他想着等这醉鬼睡熟再挣脱,可意识却在与疲惫的对抗中渐渐模糊……
身体的疲惫超越了理智的界限,精神的煎熬让他们在这一刻只想抓住眼前能抓住的“实物”来寻求一点支撑。
于是,在无意识的睡梦中,两个身高腿长的男人,一个手臂搭在对方胸口,一条腿压着对方的腿,以一种极其别扭又莫名“亲密”的缠绕姿势,昏睡了过去。
甚至连卧室门未曾关。
翌日清晨。
颜嫣习惯性地早起,准备去楼下练八段锦。经过齐司礼卧室门口时,她下意识瞥了一眼。
只这一眼,便如同五雷轰顶,将她整个人钉在了原地!
卧室里,齐司礼和陆臣竟然同塌而眠!而且……还是以那样一种肢体交缠、难分彼此的姿势!
一瞬间,颜嫣的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无数画面——齐司礼与赵明远曾经的深情,他与陆臣之间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从竞争对手到“医患”的复杂纠葛,昨夜陆臣异常的执着,以及齐司礼最终无奈的妥协……
一个荒谬又令人恐慌的念头如同毒蛇般窜入她的脑海:
他们两个……不能吧?!
她不敢再想下去,只觉得一股凉意从脚底直窜头顶,心脏砰砰狂跳,血液都仿佛凝固了。
她精心构筑的、关于未来的安稳图景,在这一刻似乎出现了她从未预料过的、荒诞离奇的裂痕。
她站在门口,进退维谷,脸色白了又红,红了又白,最终化作一种被雷得外焦里嫩的、混合着震惊、荒谬、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慌的表情。
她几乎是屏住呼吸,轻手轻脚地、一步步后退,仿佛生怕惊扰了室内那“相依相偎”的两人。直到退到安全距离,她才猛地转身,几乎是逃也似的冲下了楼,急需冰冷的晨风来吹散她脑子里那团混乱的、足以颠覆她认知的惊雷。
而卧室内的两人,对这场即将到来的、因误会而引发的风暴,依旧毫无所知,沉陷在疲惫与酒精带来的昏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