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一辆黑色迈巴赫歪斜地停在巷口,代驾收到费用就开门骑着自己的小平衡走了。陆臣坐了好一会才猛地推开车门。
陆臣踉跄着下车,高级定制西装皱巴巴地挂在身上。他显然是刚从某个应酬场下来,身上还带着威士忌和雪茄的味道。这个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男人,此刻却像个迷路的少年,凭着骨子里的执念,找到了这里。
“颜嫣——”
他对着那扇紧闭的院门低吼,声音沙哑破碎,带着浓重的酒意,却努力维持着最后一丝体面,没有大喊大叫。可在这万籁俱寂的深夜,这点动静已然足够扰民。
他用力拍打着门环,金属撞击声在巷子里回荡。
“你出来……我们谈谈……”
他靠在门板上,仰头看着三楼隐约的灯光,那是主卧的方向。这个认知像把钝刀,在他心里反复切割。“我后悔了……颜嫣,我他妈真后悔了!”这句压抑了多年的真心话,终于伴着酒劲冲口而出。
扰民的投诉很快响起。远在北京的陆少安接到了物业的电话,头疼欲裂。
不敢叫公司的人,怕丢人,只能喊几个狐朋狗友,请他们去把自家这位不省心的“老父亲”弄回去。
几个年轻人火急火燎地赶来,就看到陆臣毫无形象地靠坐在院门外的石阶上,头发凌乱,西装皱巴巴,平日里那股严肃劲儿荡然无存,只剩下一个失意买醉男人的狼狈。他嘴里反复念叨着颜嫣的名字,夹杂着含糊不清的质问和压抑的哽咽。
周围住户的灯陆续亮起,甚至有人探头探脑地举着手机。
“疯了,疯了!”一个年轻人低声嘟囔,感觉脸都被丢尽了,“这要是我亲爹,我真想把他扔这儿不管了!”可这是陆少安托付的父亲,他们只能硬着头皮上前。
“陆叔,陆叔!咱先回去行不行?您看这周围都有人录像了!您现在可是名人,最近你旅游的微博多火啊?好多人都粉你那,不能坏了形象啊”几人连哄带吓,试图把他架起来。
可陆臣看着醉得厉害,力气却大得惊人,像尊石像般纹丝不动,反而挥开他们的手,眼神空洞地望着那扇紧闭的院门。
僵持不下,场面极其难看。
李穆和张驰接到陆少安电话很快驱车赶来,看到陆臣这副模样,也是大吃一惊,刚他们在会所分别的时候还好好的啊。他们上前搀扶,语气带着劝诫:“陆臣,你这是何苦?闹成这样,太难看了。”
“难看?”陆臣嗤笑一声,挥开他们的手,眼神却死死盯着那扇门,“我陆臣这辈子最难看的事,就是当年放走了她!”
他像是耗尽力气般滑坐在门前的石阶上,手肘撑在膝盖上,埋着头。从不轻易示弱的男人,肩膀竟在微微颤抖,积压了太久的情绪在酒精催化下的彻底决堤。
最终,是齐司礼开了门。
他穿着简单的家居服,神色平静地看着门外的混乱。他没有看陆臣,而是对那两位一脸尴尬的男士点了点头:“先进来吧。”
陆臣被扶起来,踉跄着跨进院门。
就在那一瞬间,他整个人僵住了。
院子里,求婚的痕迹尚未完全清理。精心布置的星灯串在夜风中轻晃,凋落的花瓣零散铺在小径上,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幸福的味道。每一个细节都在无声地宣告着:这里刚刚发生了一场他梦寐以求,却永远无法再拥有的圆满。
这景象比任何言语都更具杀伤力。他所有的愤怒、不甘和醉意,仿佛被一盆冰水浇熄,只剩下彻骨的冰凉和无力。
他猛地回头,对那几个年轻人和张驰他们摆了摆手,声音异常低沉:“你们回吧……我就在这儿待会儿。”
那两人面露难色,看向齐司礼。
齐司礼的目光掠过陆臣失魂落魄的背影,淡然道:“随他吧,有房间给他。”
众人离去后,院子里只剩下两个男人。
陆臣背对着齐司礼,站在那片残存的浪漫布景中,背影挺拔却写满了孤寂。他沉默了许久,才沙哑开口,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
“齐司礼……你最好他妈的永远对她好。”
这句带着狠劲的警告,是他能为自己、也为那段逝去感情所做的最后一点挣扎。说完,他像是要逃离这令人窒息的气氛,猛地转身,打算进屋。
可是,当他一只脚迈过门槛,视线本能地扫过客厅时,他的脚步生生地顿住了,如同被钉在原地。
刚才在院子里被巨大的情绪冲击,未曾细看。此刻,在温暖柔和的灯光下,这个空间的全貌才真正撞入他的眼底——不是冷冰冰的样板间,而是每一个角落都充满了精心设计与美感的家。
那莫兰迪绿的丝绒沙发,那透着光的藤编边几,那架沉默却充满艺术感的钢琴,以及透过巨大玻璃窗看到的、依旧梦幻的庭院……所有的细节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强烈的、名为“家”的温暖氛围。
他妈的太会了……
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窜入陆臣的脑海,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认同。
真会抓女人的心。这种细腻到骨子里的体贴和无处不在的仪式感,哪个女人能扛得住?谁能不喜欢?
他想起自己当年能给颜嫣的,除了热烈的追求和物质的满足,似乎从未想过要为她打造这样一个浸润着爱与美的巢穴。他以为爱是征服和占有,而齐司礼却告诉他,爱是理解和筑巢。
这种认知上的降维打击,比颜嫣拒绝他本身,更让他感到无力和挫败。
他心底那点不甘和怒火,在这无声的、完美的“家”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和苍白。他像一只斗败了的野兽,闯入了对手精心布置的巢穴,衬托自己的未知。
他沉默地、几乎是带着点自暴自弃的意味,不客气地走到那张沙发前,重重地坐在颜嫣喜欢的沙发位置。
然而下一秒,一股温热的暖意从坐垫深处缓缓渗透上来,迅速驱散了他夜半的寒气和疲惫。屁股和后背被恰到好处的热量包裹着,舒服得让他几乎要喟叹出声。
连这一点都想到了……
陆臣闭上眼,靠在柔软的沙发背上,感觉自己所有的气力,连同最后那点可怜的斗志,都被这该死的、无微不至的体贴,彻底瓦解了。
他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像一个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感受着身下那片为他所憎恶的情敌,为他所深爱的女人准备的温暖。
这一刻,他输得心服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