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何当机立断,毫不拖泥带水,带着几名核心下属转身就往后山方向疾奔,同时不忘低声吩咐:“通知下去,让还能动的弟兄,立刻按预定方案,掩护寨中老弱妇孺进入地下掩体!快!”
然而,当他们一行人急匆匆冲出山寨后门,以为能逃之夭夭时——
一道清瘦的身影,正悠闲地倚靠在出口旁的山壁上,仿佛已在此等候多时。
少年手中随意拎着一柄从山匪那里顺手夺来的宽刃大刀,虽然制式粗糙,手感欠佳,但锋刃在光亮下泛着冷光,暂时充作防身之物倒也足够。
这霸刀寨的风气倒是统一,连小喽啰用的刀,都模仿着萧何那柄巨刃的宽厚造型。
“呦,还真被我猜对了,果然要走后门。”
璇炀抬眼,望向匆忙赶至、脸上写满惊愕的萧何一行人,手中宽刀挽了个轻松的刀花,语气带着几分自信。
情报收集得差不多了,他自然没必要再待在牢里演戏。
娇儿等人一走,他便震开牢门,如入无人之境。
寨中骚动一起,他那覆盖三十米方圆的强大精神力便已捕捉到多处人员异动和暗道开启的迹象,这山寨果然预留了多条退路,堪称狡兔三窟。
他不过是提前一步,堵住了这条看似最便捷的“后路”罢了。
“寨主!寨主您怎么了?站稳啊!”
“寨主撑住!属下……属下今日忘了穿内甲,怕是挡不住啊!”
两名亲信手忙脚乱地扶住身形微晃、脸色发白的萧何。
璇炀看着眼前这滑稽的一幕,实在有些无语。
这跟昨天那个气势汹汹、霸道绑票的寨主形象差距未免太大了点。
“喂,那个叫萧何的,”他扬了扬下巴,“不是口口声声要我的赎金吗?怎么,我这‘赎金’自己送上门了,你反倒要跑?”
萧何:“???”
他眼睁睁看着璇炀手腕一翻,那柄沉重的宽刀便被轻巧地反手扣在身后,动作行云流水。
随即,少年脚下步伐陡然变幻,身形如同鬼魅,拖曳出数道难以捕捉的虚幻残影,几乎是瞬息之间,便已跨越数丈距离,凌厉的气势扑面而来,哪还有半分昨日那落魄猎户的模样?
霸刀寨的匪众们何曾见过如此精妙迅捷的身法?
他们这辈子见过的化灵境强者都屈指可数,此刻璇炀展现出的速度与压迫感,在他们看来,甚至比自家寨主全盛时期还要慑人!
惊叹与恐惧交织,让不少人双腿发软,几乎要瘫坐在地。
“呵……呵呵……”萧何连忙擦了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冷汗,强行清了清嗓子,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色厉内荏地喝道:“都、都别扶我!看看你们那点出息!这点小场面就吓破胆了?”
他随即转向璇炀,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自若,甚至带上了一丝莫名的热情:“小兄弟此言差矣!昨日一见,萧某便觉你气质非凡,卓尔不群,绝非常人!
之所以请你来寨中,实在是因为惜才之心顿起,想邀你盘桓数日,好好结交一番,绝无他意!至于赎金之说,纯属手下人不懂事,误会,天大的误会!”
璇炀的话音尚在空气中飘荡,他鬼魅般的身影已倏然抵近,稳稳停在萧何面前数尺之处。
那双淡紫色的眼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静静地注视着这位神情紧绷的寨主,良久,才缓缓开口:“哦?是吗?那你……跑什么?”
“当、当然了!”萧何仿佛被踩了尾巴,语速飞快地辩解,试图掩盖那一瞬间的慌乱,“这不是手下人来报,说有强者闯入嘛!我还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仇家打上门了,这才急着过来看看!
万一是来寻衅的,打扰了小兄弟你的清静,岂不显得我霸刀寨怠慢了贵客?我正准备大发神威,替小兄弟你挡下这些麻烦呢!”
他越说越顺,仿佛自己真是这么想的。
“行了,不必如此紧张。”璇炀轻轻摆手,语气放缓了些,“我本也无甚恶意。起初觉得你这人行事霸道却颇有规矩,倒也有几分意思。”
“寨、寨主……我……我先下去把裤子穿好……”旁边那名之前喊着没穿内裤的下属,见气氛稍缓,颤声请示,试图开溜。
“滚蛋!”萧何没好气地一脚虚踢过去,将那下属踹了个趔趄,借此机会,他深吸一口气,脸上那份夸张的惊慌迅速敛去,转而浮现出属于一方首领的沉稳与严肃,目光重新变得锐利,直视璇炀:“那么,小兄弟此番拜访,究竟意欲何为?”
“山下近来不甚安宁,屡有诡事发生。我既到此,便顺道看看。”璇炀言辞含蓄,并未点破,但相信对方作为地头蛇,定然明白所指。
“寨主!所有非战斗人员已按计划进入地下掩体,安置妥当!”就在这时,一名头目匆匆赶来,压低声音禀报。
“寨主威武!给这小子看看咱们霸刀寨的厉害!”
“寨主加油!让他见识见识您帅气的战斗英姿!”
一些不明就里、但热血上头的年轻山匪见自家寨主似乎稳住了局面,又开始在后面鼓噪起来。
听到这声禀报,萧何脸上最后一丝强装出来的惶急也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释重负的镇定。
方才那番略显浮夸的表演,固然有猝不及防的因素,但刻意示弱、拖延时间,以便让寨中毫无自保能力的老弱妇孺安全转移,亦是重要目的。
当然,若璇炀一言不发直接动手,他也会毫不犹豫地执行“走为上策”的计划——狂,不代表傻,活着才有未来。
这报信的家伙要是再晚来片刻,他这会儿估计已经在密道里了……
不过,经过这短暂的言语交锋,萧何已然大致摸清了璇炀的来意——绝非为了那点可笑的赎金,多半与近期山下那片地区频发的、令人不安的人口失踪之谜有关。
此事,同样是他心头的一根刺。
那暗中的黑手行事毫无规律,手段残忍酷烈,不分男女老幼,近来甚至有愈演愈烈之势。
不久前一队商旅遇袭,仅有一名修士凭借秘法侥幸逃出,找到山寨求助时已是奄奄一息,浑身上下几乎找不到一块完好的皮肉,最终也没能说出凶手样貌便咽了气。
更让萧何警惕的是,连他霸刀寨外围巡山的弟兄,也曾有两人莫名失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你……不是本地人吧?”萧何周身气势悄然一变,那份属于“霸刀”的狂傲与自信再度回归,他挺直脊背,目光灼灼地盯着璇炀,“专程为此事而来?”
“并非专程。”璇炀摇头,同时精神力隐晦地扫过周围,确认寨中妇孺气息已隐匿于地下,心中对萧何的评价又高了一分。
“机缘巧合流落至此,见莽荒村有除匪悬赏,便顺道参与。只是眼下看来,此事背后,似乎另有隐情。”
“这话我信。”萧何嗤笑一声,带着几分了然,“但你既然没立刻动手,反而在此与我废话,想必……是有事想问吧?”
他拇指反向点了点自己的胸膛,傲然道:“毕竟,再怎么着,老子也是这霸刀寨的寨主!这片地界上的风吹草动,瞒不过我的耳朵!”
他话锋一转,语气又带上了一丝威胁与试探:“不过,小子,你孤身闯我山寨,虽是自作聪明,却也是自寻死路!你我境界或许相差不多,但我身后,可是有整整一寨子的兄弟!这便是我的势!”
他张开双臂,仿佛要将整个山寨的力量拥于怀中。
璇炀面色依旧平静,甚至微微颔首示意他继续。
因为他从萧何的话语和姿态中,并未感受到真正的杀意,更多的是一种审视与立威。
“我萧何修炼至今,在这穷乡僻壤罕逢敌手,更未曾与同境之人痛快交手!”萧何眼中陡然迸发出炽热的战意,那是武者见到值得一战的对手时的兴奋。
“今日既然碰上,岂能错过?不如这样——”他伸出两根手指,“你我公平一战!你若赢我,想知道什么,只要我知晓,必不隐瞒!我若胜你……”
他咧嘴一笑,露出白牙,“你就留下,入我霸刀寨,如何?我这寨子,正缺你这样的高手!”
说罢,他回头对身后喊道:“弟兄们,退开!把我的刀抬来!”
“可以,我接了。”
璇炀几乎没有犹豫,淡然应下。
至此,局势已然明朗。
山下的怪事、莽荒村的异常、霸刀寨的“绑架”生意、萧何看似矛盾的行事……诸多线索交织,璇炀心中已有了大致的轮廓。
而与萧何的接触,从众人反应,到其保护妇孺的举动,再到此刻提出的对决条件,都让璇炀对此人的品性有了基本的判断。
这场对决,与其说是解决争端的生死斗,不如更像是一场以武会友的特殊交流,是彼此试探、建立认知的最直接方式。
萧何的想法亦复如是。
他深知人心难测,言语可以伪装,但战斗中下意识的反应、对待对手的态度、对力量的控制,往往更能暴露一个人的本性。
与其费心猜测璇炀是敌是友,不如刀锋上见真章!
无论胜负,只要对方不是那阴狠残忍的幕后黑手之流,他都愿意助其一臂之力,共查真相。
“寨主!前门,前门!……”那名刚换好裤子的下属又气喘吁吁地跑回来,习惯性地喊出半句,随后用手指偷偷指了指另一个方向,示意寨主从前门跑路。
随即才看到场中对峙的两人,顿时傻眼。
“前什么门!没看见老子要跟人切磋吗?拿我的刀来!”萧何没好气地拍了那下属的后脑勺一下。
很快,几名健硕的山匪哼哧哼哧地抬来一柄门板似的巨型宽刃大刀,刀身厚重无锋,却散发着沉浑的煞气,仅仅是立在地上,就给人一种沉重的压迫感。
此刻,后山这片空地已被闻讯赶来的寨众围得水泄不通,所有人都伸长脖子,好奇而紧张地张望着这场突如其来的对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