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藏所化的那个彻底黯淡、再无丝毫生机的“点”,如同被无形之手牵引,坠入了那片连圣人都为之却步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与热、概念与存在的绝对黑暗域,消失不见。
原地,只留下准提道人那含怒却落空的最后一击,在深层虚空中搅动起最后一片混乱的能量涟漪,随即也缓缓平息,被永恒的寂静与虚无吞没。
诛仙剑阵之战,至此,以四圣联手布阵、地藏重伤遁走、准提圣血溅落、本源受污的反转结局,落下了帷幕。
然而,战斗的结束,却是另一场风暴的开始。
地藏虽重伤濒死,不知所踪,但他从四圣联手布下的诛仙剑阵中悍然杀出,甚至以诡异手段伤及圣人本源的惊天战绩,却如同拥有生命一般,早已通过各种隐秘的渠道,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席卷了三界六道,传遍了诸天万界!
三十三重天,凌霄宝殿。
昊天镜虽裂,却自有仙神以神通回溯观战。
当看到地藏引爆绝仙剑,撕裂阵图,最终更是令准提圣人溅血时,满殿仙神鸦雀无声,脸上写满了惊骇与难以置信。
玉帝端坐龙椅,面色阴沉如水,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扶手,目光深邃难明。
西天灵山,大雷音寺。
佛祖垂眸,默然无语,唯有身后那池八宝功德池水,无风起浪,涟漪不休。
诸佛菩萨,或面露惊容,或皱眉沉思,或眼含深意。
地藏此举,无异于狠狠扇了西方二位圣人一记响亮的耳光,更是动摇了“圣人无敌”的某种固有认知。
九天之外,混沌边缘,紫霄宫依旧紧闭,但宫内似乎传来一声极轻的冷哼,旋即归于永恒的寂静。
幽冥之地,虽因之前大战波及,轮回神国近乎崩毁,变得残破不堪,无数生灵陨落,但那些幸存下来的判官、阴兵、星卫,以及感知到这一切的幽冥万族,在短暂的恐惧与悲伤之后,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悲壮、骄傲与不屈的信念,开始在他们残存的心中滋生、汇聚。
他们的主宰,那位新立的轮回星主,为了守护幽冥,直面四圣,血战不退,最终更是杀出重围,伤圣而遁!这是何等的魄力!何等的壮举!
“星主……未败!”
不知是谁率先嘶哑地喊了一声。
随即,如同星火燎原,越来越多的声音响起,汇聚成低沉却坚定的浪潮。
“星主未败!”
“道主必归!”
残破的冥府废墟间,奈何桥头,甚至那黯淡的轮回盘虚影下,无数幸存的幽冥生灵,朝着地藏消失的方向,或跪伏,或肃立,眼中燃烧着信仰的火焰。他们残存的魂力、信念、乃至对未来的期盼,化作丝丝缕缕无形的力量,穿透了空间的阻隔,朝着那绝对的黑暗域方向,微弱却执着地汇聚而去。
南极仙翁立于一片废墟之上,望着地藏消失的方向,抚须长叹,眼中既有担忧,也有一丝难以掩饰的惊叹。
此子,当真是一次次打破常理。
他挥手洒出清辉,助孟婆稳定那摇摇欲坠的轮回盘核心,至少,要为地藏保住这最后的根基。
孟婆佝偻着身子,依旧在那口布满裂痕的锅前搅拌着,浑浊的目光却异常坚定。
她相信,那个能引动先天轮回之气,能承载众生愿力的孩子,绝不会就此沉沦。
而在那绝对的、连圣人意志都难以触及的黑暗域深处。
地藏所化的那个“点”,已彻底失去了所有光芒与波动,如同真正的死物,在无尽的虚无中漂浮。
他的意识沉沦在无边的黑暗与死寂里,感觉不到时间,感觉不到空间,只有永恒的冰冷与虚无。
肉身早已在之前的战斗中崩毁,道基布满裂痕,近乎全碎,轮回神国也只剩下一点本源印记龟缩。
星辰罗盘耗尽力量沉寂,混沌魔神瞳黯淡无光,连那一直纠缠他的血脉诅咒与绝仙剑印,都因过度爆发而暂时陷入了死寂。
他仿佛真的死了。从存在意义上,彻底消亡。
然而,就在这绝对的“无”之中,一点微尘般、却无论如何也无法被磨灭的“执念”,如同不熄的星火,在死寂的核心,顽强地闪烁着。
那是他立道时的决绝:“吾即轮回,亦掌星穹!”
那是他面对圣人时的质问:“此阵,当真完美无缺么?”
那是他最后遁走时的不屈:“吾道……未绝!”
这执念,无关力量,无关境界,甚至无关生死。
它是最纯粹的本心,是最坚定的道途,是超越了肉身与道基的……道心!
在这绝对的黑暗与虚无中,在这仿佛连存在本身都要被否定的境地里,这道心,反而被淬炼得愈发纯粹,愈发坚韧,如同被无尽压力打磨的金刚石,剔除了所有杂质,只剩下最本质的、不容摧毁的核心!
他没有力量去感知,去思考,但这颗历经磨难、千锤百炼的道心,却自然而然地,与那从残破幽冥跨越无尽虚空传递而来的、微弱却源源不绝的众生信念,产生了一丝玄之又玄的共鸣。
如同干涸大地迎来了第一滴雨露,如同无尽长夜看到了第一缕微光。
那汇聚而来的信念之力,虽然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却真实地、一点一滴地,滋养着那点不灭的执念,温润着那濒临彻底破碎的道基印记。
这个过程缓慢到令人绝望,希望渺茫如风中残烛。
但,终究是有了那么一丝……极其微弱的……复苏的迹象。
地藏的意识,依旧在无边的黑暗深处沉沦。
可他的道,他走过的路,他留下的印记,却已传遍诸天,烙印在了无数生灵的心中。
幽冥虽损,轮回之根未绝。
肉身虽毁,星主之名已立。
道基虽碎,不屈道心……反而在绝境中,淬炼得……固若金刚,澄澈如镜。
诛仙败绩,传遍万界,是结束,亦是一个全新的、更加波澜壮阔的传奇……那微弱却顽强的开端。
虚空深处,那黯淡的“点”,依旧在绝对黑暗中漂浮,死寂无声。
唯有那颗不灭的道心,在众生信念的微弱滋养下,于至暗中,默默等待着……破茧重生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