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承樱刚被推进手术室的那一刻,就看到了站在一众医生中的女儿,薛宴辞。
“小辞。”
薛宴辞还是假装的不够好,尽管只是一个囊肿,尽管没有压迫到任何主要功能神经,尽管这间手术室里已经聚集了神外的顶级专家,但她还是想亲自跟完整台手术,尽管她什么都做不了,只是站在一旁看着,连显微镜都没法儿看,她也要跟完整台手术。
这件事,路知行没劝她,但也没同意,只是说了一句,想去就去吧。
“妈妈,我在这儿陪着你呢,别害怕。”
手术很顺利,薛宴辞从手术室出来的那一刻,全家人都在,爸爸薛蔺祯、大哥薛启洲、二哥薛启泽,以及路知行。
主刀医生做完手术说明的那一刻,所有人悬着的心才放下。
一小时后,麻醉过去,叶承樱只看到了大儿子薛启洲、二儿子薛启泽,她并没多问什么,只和两个儿子握握手,“知行去哪儿了?”
“妈,我在这儿。”
在这个家里,路知行和薛启洲、薛启泽、薛宴辞是没有区别的,一样都是薛蔺祯和叶承樱的孩子,一样都是薛家的孩子。甚至在某些时刻,叶承樱对路知行的偏爱是远多于另外三个孩子的。
路知行性格很沉稳会藏事,但不像薛启洲沉稳中带着狠厉,也不像薛启泽调皮得厉害,更不像薛宴辞似的,整天就只知道胡闹。
对于路知行的性格脾性,叶承樱是心疼的。
在父母眼里,孩子闹腾些、调皮些,都没什么的,就怕孩子太沉稳,太会藏事。
薛启洲这样,是因为他从五岁开始就憎恨薛家、讨厌叶家了,就因为所有人都赞成将他的妹妹写进叶家的族谱。
对于这件事,叶承樱愧疚了一辈子,既不能保护好女儿,也不能宽慰好儿子。但她也是第一个赞成薛启洲和薛宴辞的人,只是到了最后,两个孩子也都没提过这件事。
“妈妈,小辞去检测室了,在做囊肿的检测,爸爸在那边等消息。”
“但小辞和专家都说了,看形态,很大概率是良性,不会有问题的,现在只是等一个实验结果。”
叶承樱点点头,又问问薛启洲家里的几个孩子。他只说苏幼凝和陈泊欣在家里带孩子,志东叔、芸姨、几个孩子的家庭教师也都在,不必担心。
下午五点整,检测结果出来了,如所料之事一样,没有任何问题。
因为薛宴辞算半个医生,所以全家人商议过后,决定由薛启洲、薛宴辞、薛蔺祯陪房。
但叶承樱拒绝了,她说只要启洲和蔺祯留下来就可以了,让小辞回家去,她有三个孩子,工作又忙,别在医院耗时间。
事实上,她是在替路知行考虑。
薛家外迁两年前结束了,结果也算得上圆满,也算得上在国外立足了,但大面积的开展业务在现阶段是十分困难的事。
两个儿子每天忙成什么样,叶承樱都是知道的。
虽然全家人都瞧不上陈泊欣,但薛启泽是真心喜欢她的,在这样高强度的工作压力下,薛启泽是有地方躲的。
但薛启洲不一样,他没有地方可以躲避,更没有人可以依靠。在这种情况下,薛启洲和薛宴辞会做出什么事,叶承樱不清楚,也不敢去猜。
人到晚年,所求所盼的也只剩下孩子了,总是希望他们都能家庭幸福,平安顺遂。
路知行看着大方,看着不计较,但叶承樱怎么会看不明白自己的儿子呢?
薛宴辞连路知行的一个拥抱,都不愿意分给别人,路知行怎么就可以做到将薛宴辞的怀抱分享出去呢?这两个人,一个比一个占有欲强,一个比一个小心眼,叶承樱都知道的。
“宴辞,你和大哥还有爸爸留下吧,我和二哥回家看孩子,明早儿过来。”
路知行这话是在病房门外说的,叶承樱不知道。路知行下了多大的决心留薛宴辞和薛启洲在一起,也没人知道。
薛家不容易,大哥更不容易,路知行明白的。
薛宴辞是什么样的人,她对自己的心意如何,路知行更是清楚不过。在这种情况下,大方些,没什么的。
路知行和薛启泽刚进门厅,叶嘉念就跑过来了,“爸爸,陈临姨妈来了。”
“在哪儿?”
“在舅舅家书房,陈临姨妈说有一些工作需要妈妈的签字。”
路知行点点头,又和几个孩子打声招呼就上楼去了。薛启泽在上海这套房子,路知行这是第二次来,第一次是今天上午,将自家三个孩子送过来,他就和薛宴辞赶去医院了。
“姐夫,伯母怎么样了?”
“很顺利,再有一两周就可以出院了。”
陈临听到这话,又给陈让、陈礼分别发了消息,才将带来的文件转交给路知行。
叶承樱是叶家的小公主,也是叶家的大小姐,更是在路知行之前叶家的掌事者、话事人。叶家和陈家的关系也是起源于叶承樱的父亲杜仁礼,时过境迁,一辈人一辈人走下来,这种关系太难能可贵了。
路知行瞧一眼文件上的密封条,还是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虽然在此之前,他也看过一些涉密文件,但那都是有薛宴辞在场的,也都是经过她允许的。
“阿临,我带你过去医院找宴辞吧。”
“不用,姐夫。”陈临拒绝了。
“姐姐之前有过嘱咐,你可以看,我也可以看。需要我们看完之后将文件分成两类,一类是可以直接通过的,一类是有待商榷的,还需要标记出有问题的地方。”
薛家所有人的书房都是有监控的,想到这里,路知行立即喊了二哥薛启泽过来将陈临进书房之后的所有记录,连带着存储卡也一并处理了。
一共三份文件,路知行同陈临看到凌晨三点才结束,才分好类朝医院赶去。
看到薛宴辞披着薛启洲的外套,靠在他肩膀上的那一刻,路知行是想转头就走的,他不是不知道这个事儿,也早说服自己要接受这个事,也确实是在心里接受了这个事儿,但真亲眼看到了,还是很难过。
“媳妇儿!”路知行超大声。
“这是分类好的文件,这一部分需要你签字,这一部分需要你再看看。”
他就是嫉妒。
嫉妒到和薛宴辞说话的声音都冷冰冰的;递文件给她时,也是一把扔了过去;递笔给她时,都没有将笔帽摘下来。
薛宴辞靠在病房门口的椅子背上,毫不犹豫地签完字,又翻了翻路知行和陈临做好的标记,什么都没说,就又装进档案袋了。
“小辞,跟知行回去吧,这里有我和爸爸就行。”
薛启洲收走自己的外套,薛宴辞冷得打了个寒颤,医院冷气开得太足了。
“大哥,找人把这里的监控处理一下,我这堆文件是涉密的。”
薛启洲愣了一下,又点点头,“知道了,赶紧和知行回家去吧。”
路知行是什么时候,开始参与到自己妹妹工作里的?又是什么时候,开始连她工作上的涉密文件都能看了?又是什么时候,开始敢这样和自己妹妹闹脾气的?
薛宴辞对路知行的信任真的已经顶格了,她愿意和他分享荣誉。
仅凭这一点,路知行就赢过了所有人。
“生气了?”
“没有。”路知行答得很平淡。
薛宴辞不再讲话,只朝路知行怀里靠了又靠,他的怀抱才是最好的,又香又软又暖和。
赶回薛启泽家里的时候,天已经亮了。陈临和薛宴辞将文件又重新密封签字后,陈临带着档案袋就回北京去了,薛宴辞已经做好要哄路知行的准备了,但她实在累的很,很想回卧室洗澡睡一会儿。
“我们去住酒店。”
路知行这话说的突然,薛宴辞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不想住陈雨欣家里。”路知行眼神复杂,但多是命令,没有乞求。
薛宴辞同意了,起身跟着他出了门厅,到了酒店。
关于陈雨欣,一直都是横在两个人心里的一根刺。但路知行比她勇敢,他敢一次又一次的提出,但薛宴辞不敢。
“媳妇儿,你睡一会儿吧。”
薛宴辞哄哄他,“别和我生气,老公,求你了。”
“我没和你生气,我是气我自己。”
“怎么,我家知行什么时候学会自我反思了?”
“早就学会了。”路知行恶狠狠地答一句。
“老公,我只喜欢你,我也只爱你,知道吗?”
“薛宴辞,妈妈出院后,你手里的工作结束后,你必须要陪我待够一个月,在此期间必须要听我的话。”
“你好霸道。”薛宴辞说着话又往路知行怀里靠了靠,这一天太过于折腾了,真的已经很累了。
“你必须得补偿我。”
“一个月太短了,我陪你两个月。”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能哄好路知行的事,能让路知行高兴的事,就是这么简单,多陪陪他就够了。
薛宴辞悄声拿起手机,同对方说一句,“儿子,爸爸睡着了,我和爸爸下午回去。”
路知行睡得真好,侧躺着,窝在她怀里,头发就那么散着,双眼皮很明显,眼角的皱纹也很明显,但依然不妨碍他是薛宴辞想要结婚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