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2038年8月,路知行教给章淮津一个生女儿的法子后,至今六年过去,章淮津同司淼终于圆梦了,中年得女,喜上眉梢。
章淮津说要大办,必须得大办。但自从薛家、叶家、章家捆绑在一起后,所有这类事情,都是需要三家表决通过才能办的。
薛启洲不同意,叶知行也不同意,理由也很充分,你章家两年前刚出了事,薛宴辞来来回回小半年才把事情了了,这还没一年呢,你就要给女儿大摆宴席,太招摇了。
司淼也劝过章淮津,过几年,等孩子再大一些,再办也是一样的。但章淮津就是不同意,从女儿出生那一刻起,他就下定决心必须得摆酒席,得大办。
别人看不出他想的是什么,但薛宴辞一清二楚。章淮津就是要和路知行比,就是要搞得人尽皆知,就是要昭告天下,全世界不是只有他路知行有一个女儿,自己也有女儿了,自己的女儿一点儿都不比他路知行的女儿差。
“名字取了吗?”路知行问一句。
薛宴辞站在婴儿床前挽着路知行看了好一会儿章淮津和司淼的女儿,确实是比叶嘉念出生时好看,很白净,看不出像谁,但是很有章家人的感觉。这小姑娘将来会被养成什么样,是轻而易举就可以预料到的事,肯定又是个和章淮津一样脾气暴躁,一手遮天的主儿。
“思思,章思思。”
路知行听着章淮津给他女儿取得名字,尴尬地笑了又笑。
章家是没有辈分这一说的,取名字也是很随意的事。当年距离章思初出生,还有三个月的时候,章淮津想给章家定个辈分,这事他应该到章家祠堂问的,但他却来了薛家的祠堂,恭恭敬敬拜过薛家的祖先,同薛蔺祯仔细商定后,由章淮津和司淼选定了章家的第一个辈分字,「思」。
既是取了司淼姓的谐音,也满足了章淮津对过去那档子事的怀念。
章思思,这名字谈不上多好,自然也不差。但和叶嘉念这个名字比起来,路知行觉得比不上自家女儿的名字。
“老公,我们去看看淼淼吧。”
路知行嘀咕一句,“没咱家姑娘好看。”
薛宴辞抬手给了他屁股一巴掌,这都结婚多少年了,都多大年龄了,还惦记着这些事,还爱攀比,真受不了。
“你说,我的女儿好看,还是章淮津的女儿好看。”路知行死拽着薛宴辞的手腕,就是不肯同她一起进病房去看司淼。这外间客厅里可不止有路知行和薛宴辞,还有赵易楠一家,还有叶家三个孩子,还有章淮津的两个儿子。
男人小心眼起来,那真就是针眼大的窟窿,斗大的风。
“自然是你的女儿更好看。你比章淮津好看一千倍,你的女儿自然也比他的女儿好看一万倍。”
路知行高兴了,揽着薛宴辞的腰推开病房门,正看到章淮津在给司淼喂鸽子汤。
“淼淼,好好养养,多在医院住段时间再出院。”
“薛宴辞,有个事我得麻烦你一下。”
“办,大办,大办特办。”薛宴辞语气欣喜,一点儿都不似薛启洲和路知行的严肃,“思思百天的时候办吧,到时候知行带念念过来参加,我就不来了。”
章淮津十分得意,甚至提着眼睛看过站在一旁的路知行后,才回给薛宴辞一句,“那多没意思。”
“得了吧,章淮津,你心里那点儿心思,我还能不知道?”
薛宴辞是没法儿举办大型宴会的,更没法儿参加大型宴会,这是规矩,人人心里都很清楚。章淮津就是故意想炫耀,就是故意得气路知行一下。
“爸爸,我也想抱一下妹妹。”叶嘉盛扯着路知行的衣角,望向章思褀的眼神羡慕极了。
“不可以抱我妹妹。”这话是章思初说的,章家这俩儿子对这个妹妹的疼爱程度不亚于章淮津这个做父亲的,除了他们家的人,谁都不能抱他们的妹妹。
路知行哄哄儿子,拉着他朝客厅走去,又不是只有他章家有闺女,自己叶家也有。
“大哥,坐。”赵易楠起身给路知行让了个座位。自那年薛宴辞当着众人的面教训过凌玫一次后,赵易楠家里总算是安生了,这些年过得很是不错。
“爸,我们什么时候回家?”
路知行看一眼坐在沙发另一端的叶嘉硕,真是没礼貌。叶嘉念读懂了爸爸叶知行眼里的意思,从桌上拿起两颗荔枝分一颗给叶嘉硕,让他赶紧闭嘴吧。
“爸爸,我也要。”
路知行又拿一颗给叶嘉盛。
“嘉盛,你这样剥荔枝会吃到虫子的,得先从果把儿处......”
“我又不是倒霉蛋,从来就没吃到过虫子。”
路知行尴尬地笑笑,“阿楠,不好意思。嘉盛这孩子打小就没礼貌,别往心里去。”
自章思初出生那天起,路知行发现自家两个孩子吃荔枝的方式和薛宴辞、章淮津、赵易楠一模一样之后,自从他知道赵易楠这个吃荔枝的方法是薛宴辞亲自教的之后,他就重新给叶嘉念、叶嘉硕教了吃荔枝的方法,沿着缝隙划开,两个大拇指挤一下,就可以吃到了。
叶嘉盛出生后,也是路知行亲自手把手教的。他受不了自家的孩子和薛宴辞的这些个前任有一样的生活习惯。
路知行是真的很小心眼。
“爸爸,我们什么时候回家?”叶嘉硕又问一遍。
路知行看一眼儿子不耐烦的模样,只好安慰他一句,“等妈妈和你章伯父说完事情,我们就回家。”
叶嘉硕十三岁了,越来越特立独行了,性格也越来越强势,和路知行刚认识薛宴辞的前三个月很像。
叶嘉硕不喜应酬社交,也很讨厌参加学校的集体活动,像什么去故宫参观、春游、秋游这一类的,必然会在前一天要求爸爸叶知行帮他请假。
叶嘉硕只和妈妈薛宴辞出席活动,也只和妈妈一起应酬,其他人邀请他,他都不去。甚至连夏令营、冬令营也都不乐意去。这一切,也都是薛宴辞教的,她教给儿子的为人处世,就两个字:隐匿。
“妈妈,我也想要一个小妹妹。”叶嘉盛自进了家门,就开始贴在薛宴辞身边耍无赖了。
路知行抬手唤儿子坐到自己身旁,“嘉盛,妈妈的身体不是很好,不再适合生育了。”若不这么做,薛宴辞一会真烦了,会动手揍儿子的。
“可我就是想要,我就是想要一个小妹妹,我也想抱抱小妹妹。”
路知行明白了,叶嘉盛还在生章思褀的气,就因为章家所有人,都不愿意让叶嘉盛抱抱婴儿床上的那个小女孩。
“你没有妹妹,但是你有姐姐啊。”路知行揽过儿子的肩膀,“你小时候,姐姐经常抱你的。”
“那我就是想抱抱妹妹。”叶嘉盛挣脱爸爸的怀抱,又跑到妈妈身边去了,“妈妈,求你了,再生一个小妹妹好不好?”
薛宴辞懒得搭理叶嘉盛,自从他闹着不肯上学,薛宴辞就将儿子带在身边亲自养着了。几年过去,叶嘉盛的性格变了,再怎么胡闹,也不走心。
但叶嘉硕不一样,这个儿子越长大心思越深,这也是他将来必须要形成的性格,但就连薛宴辞也渐渐猜不透儿子的心思了,这就不是什么好事。
“嘉硕,和妈妈说说,哪里不高兴?”薛宴辞起身盛一碗汤给叶嘉硕,气得叶嘉盛又开始跳脚了。
“妈,您和爸爸明明都知道,怎么才会生出妹妹,可你们,就是生了弟弟。”
薛宴辞想起来了,那年怀孕的时候,叶嘉念和叶嘉硕因为是弟弟还是妹妹的事争论了整个孕期,自己还参与过两个孩子之间的打赌。后来叶嘉盛出生,叶嘉念赢了,薛宴辞安慰叶嘉硕这是个随机事件,弟弟妹妹各有一半概率,叶嘉硕相信了。
直到今天,叶嘉硕才知道,原来章淮津伯父和司淼伯母生了女儿这件事,是叶知行教的,是自己的爸爸叶知行教的,叶嘉硕生气,也是正常的。
“儿子,这个事情......”
薛宴辞还没来得及同叶嘉硕解释,路知行就将话题接过去了,“儿子,爸爸妈妈决定再要一个孩子的时候,从没想过是要生一个男孩或是女孩。”
“那时候妈妈提出,要不要看看日子,选选时间,决定是要男孩还是女孩。但爸爸拒绝了,在爸爸心里,男孩、女孩都是一样的。”
“那是因为爸爸你已经有姐姐这个女儿了,你才不在意的。”
叶嘉硕一句话就将路知行堵住了,他确实是这么想的,因为有叶嘉念这个女儿了,也有叶嘉硕这个儿子了,所以小老三是女儿还是儿子,都一样的。
“嘉硕,还有一个原因是爸爸已经有你这个可爱的儿子了,他才不在意的。”薛宴辞替路知行辩驳一句,否则这父子俩因为这事,搞不好还得吵起来。
“可我和二哥都没有妹妹。”
薛宴辞转头看一眼站在一旁的叶嘉盛,这小子什么时候这么聪明了?这小子什么时候这么会吵架了?这小子什么时候会这么抓重点了?
“不可以了,妈妈的身体状况你们两个也都清楚,再生一次孩子会很危险的。”
叶嘉硕和叶嘉盛闭嘴了,但根本就不服气,个顶个的闹脾气,午饭桌上也是各吃各的饭,就连姥爷薛蔺祯、姥姥叶承樱出面,都没能将这两个人哄好。
“叶嘉硕,你以后是我大哥,叶嘉盛,你以后是我二哥,我给你俩当妹妹,这样总行了吧。”
叶嘉念这话逗得薛宴辞哈哈大笑,连手里的木勺子都没拿稳,直接掉面前餐盘里了。
“胡闹!”
在薛蔺祯的呵斥下,薛宴辞闭嘴了,捡起勺子、低着头开始好好吃饭。
“大哥,你最爱吃的梅子排骨。”叶嘉念夹一块梅子排骨到叶嘉硕的餐盘里。
“二哥,你最爱吃的梅子排骨。”叶嘉念夹一块梅子排骨到叶嘉盛的餐盘里。
叶嘉念淘气得很,她其实从小就淘气,毕竟自出生起就被所有人娇惯,这都是很正常的事,只可惜在两岁半那年经历过父母要离婚的事情后,才变得心思沉稳,小心翼翼。后来好不容易哄好了,可父母又私自有了叶嘉硕,叶嘉念心思变得更加沉稳。
后来薛宴辞车祸住院结束的那一年半里,她经常把叶嘉念带在身边,带着女儿逛街、去迪士尼玩、陪着女儿逛公园,打卡各种饭店,才把孩子哄好。从那儿之后,叶嘉念就又开始淘了,只不过她只在爸爸妈妈面前这样。
“知行,好好管管。”薛蔺祯放下筷子教训路知行一句。
“爸,我看您还是跟我回北京住吧。”
“不去,一年四季干巴巴的。”薛蔺祯刚答完自己女儿的话,才发现薛宴辞是在揶揄他,给他气个够呛。
“爸,别生气,吃完饭我就好好管教一番。”路知行见老丈人还是在生气,只好望向自家三个孩子,“叶嘉念、叶嘉硕、叶嘉盛,吃完饭去祠堂罚跪三小时,没姥爷的命令,谁也不许起来。”
薛蔺祯还是没解气,仍在椅子上靠着,一动不动的。
“还有你,薛宴辞,你也去罚跪三小时。”路知行补充一句。
薛蔺祯满意了,终于肯拿起筷子吃饭了。路知行是真想不明白,这是图个什么劲儿呢?
一个是他放在心尖上宠着长大的闺女,三个是他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孙女孙子,咋就真舍得呢?
“姥爷,我不想去。”叶嘉盛拉着门框,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撒娇。
叶嘉念和叶嘉硕倒是有骨气的很,头也没回的就走了。薛宴辞在厨房搜寻了半天,最后芸姨给她装了两碟子炸菜粿,她也走了。
每次回家,薛宴辞都必须得吃这道菜。
叶嘉盛最终还是被冯志东抱走了,连哭带闹地,十分地能折腾。
“知行,留下你,是我和妈妈有件事想和你聊一聊。”
路知行没敢接话,这么多年过去,自己除了平日里没把薛宴辞和三个孩子管教好,其他的错可是一点儿都没有。爸爸薛蔺祯这严肃的神态,并不是有什么喜事。
水开了,路知行起身泡茶,又给薛蔺祯和叶承樱各斟一杯。
“爸、妈,您说。”
“你妈妈上个月摔了一下,好在当时冯志东在身边,连忙送去医院检查了一下,脑部有一个囊肿。国内外的大夫也都看了,给的建议是保守治疗,观察是否会增大。”
“前天的检查结果并不好,需要考虑手术了。”
“大哥和二哥怎么说?”路知行攥着手问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