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晚,白榆就没再乱跑,先回了家。
却见白爹坐在前厅,神情郁闷,看样子是正在等待自己。
想想也可以理解,白爹这俩月做了百户官,人五人六的很是过了把瘾头。
虽然没任何实权但好歹也是官身,逢年过节的时候,在亲朋面前也算抖了起来。
老白家他们这一支算是混的比较差的,不但人丁少三代单传,而且日子也最苦,直到今年终于抬了头。
而且平常没事的时候,白爹还会去老单位驯象所转一圈,主打一个锦衣不夜行。
这才爽了两个月,官位就没了,换谁也郁闷。
白榆也莫得法子,只能对白爹说:“现在你要写个本子,声称自己有病或者旧伤复发,无法履职,申请由唯一儿子替职。”
白爹从座位上跳了起来,叫道:“我没伤没病!”
白榆劝道:“不,你有。皇帝要差遣我做事,让我顶替这个官位,难不成你还想拂逆皇帝?
君无戏言,皇帝要我做,咱们就得顺着。
所以程序上需要你配合一下,先上个本子称病或者旧伤,然后申请由我替职,这才好走流程办手续。”
白爹负隅顽抗的说:“我不识字!写不了这样的本子!”
“写不了?”白榆朝着门客吴承恩招了招手,“来人啊,给他写一个章本!”
吴承恩:“......”
明明就是很普通的话,可为什么自己这位东家举手投足之间,总有一种大反派的即视感?
趁着吴承恩奋笔疾书的时候,白榆又安慰白爹说:“不要太小气了,我最多干一年就还给你。”
白爹不停的长吁短叹,“做过了官,我还再能做什么?难不成天天在家闲着?”
本来白爹还能在慈善基金会当个门面人物,但自从好大儿公开加入严党,这名声就坏了。
为了基金会能维持下去,白家人就不好在明面上出现。
白榆对白爹正色道:“你才三十五岁,正是奋斗的时候,心态上怎能脱不掉官袍?
我看城外广阔天地,大有可为!你可以出阜成门去西郊,扎根基层,负责办厂。”
白爹嘀咕说:“我就知道,被篡位之后,紧接着就是流放,果不其然。君不见,汉献帝为山阳公乎?”
白榆:“......”
这都是跟谁学的乱七八糟的词?是不是在家和吴承恩聊小说话本聊多了?
把白爹这边摆平,白榆就回内院休息了,最近这段时间,东奔西走的真是忙坏了。
想到这里,白榆不禁羡慕起严世蕃,只用坐在家里就能发号施令,不用亲自跑来跑去的累挺。
要爬到什么地位,才能有这样的“轻省”?
于是白榆又警醒了一下,如果按照刚穿越时的标准来看,自己现在已经可以称得上小富即安了,怎么还有不知足的念头?
“这就是人性啊,欲望无穷无尽,永不满足,要了还想要。”宛如圣贤的白榆对两名侍妾说,“所以,今晚你们消停些,好好休息吧。”
到了第二天,白榆没找严世蕃,先急忙着去工部了,按照旨意与工部对接。
要说这项献礼工程,他白榆可能是最积极最想要尽早启动的人。
没办法,如今白家摊子大排场大花销大,家里财政几近枯竭。
去年贪污的那些银子,最多也就能支持到二月份了。
所以对于白家而言,开辟新财源乃是迫在眉睫的头等大事。
但到了工部后,满腔热血的白榆却吃了个闭门羹。
如今大型工程方面,工部有两个负责管事的大佬。
一个是工部尚书雷礼,另一个就是因为三大殿工程表现出色,由嘉靖皇帝亲自从顶级大匠提拔为工部右侍郎的徐杲。
工部前堂的书办告诉白榆,这两位大佬都不在。
对此白榆也判断不出,这两位工部大佬到底是真没来上班,还是不想见自己?
毕竟这俩可都是徐阶的人,尤其是尚书雷礼,去年更是背弃了严党转投了徐阶,导致严党对三大殿工程完全失控。
“如今都正月十七了,还没有上衙视事?”白榆质疑道。
书办不耐烦的说:“一年到头就春节能长休,多歇两日又怎得了?
别说两位部堂,工部还有一大半官员尚未上衙,你都管的了?”
白榆没奈何,开始怀念小阁老的第一天。
即便是在节假日,小阁老至少还肯听自己叨叨工作。
于是白榆离开工部,掉头前往严府。
已经是午时,白榆喝了几口茶后,严世蕃就起床了。
白榆将昨日去锦衣卫听到的消息一一禀报,包括皇帝下旨他们街道房与工部对接的事情,然后就等着严世蕃表态。
严世蕃满不在乎的说:“与工部对接就对接呗,我就能代表工部了,一样!”
白榆提醒道:“小阁老你已经不是工部左侍郎了,你现在的官职是太常寺少卿。”
严世蕃:“......”
卧槽!一时没注意,下意识的还以为自己是工部左侍郎呢!
毕竟他之前的正式官职是工部左侍郎,很多年一直如此,早就习惯成自然了。
当初嘉靖皇帝还想过给他严世蕃加到工部尚书,但被老爹严嵩拒绝了。
直到去年年底,才被降为太常寺少卿,脑子还没转过弯来。
当然最根本原因是,严世蕃心里并不在意官职,官职对他来说就是个装饰而已。
以非醉酒状态下的严世蕃之机敏,立刻就琢磨出白榆这话的内涵了。
明着提醒自己不是工部左侍郎,其实真正意思是,如今工部不是小阁老你当家了!
工部尚书雷礼,背刺了严党,现在是徐阶的马仔。
工部侍郎徐杲,是先经徐阶重用,又得到皇帝欣赏特旨提拔。
这两人如今都不可能顺从严党,而你小阁老严世蕃已经从工部被踢走了。
所以工部的事务,还与你有什么关系?你又能做什么主?
我白榆和工部直接对接的话,好像就没小阁老你什么事情了啊。
想明白了这些,严世蕃咬牙切齿的说:“我由工部左侍郎被降为太常寺少卿,都是被你害的!
你还有脸说?你必须要对此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