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埠贵正趴在自家窗台上,借着窗棂的缝隙往外瞧。
忽然,他瞥见易大妈脚步匆匆地从窗下经过。
手里拎着个鼓鼓囊囊的网兜,里面塞着好几个油纸包,油星子都快浸透了纸皮,那股子熟肉的醇香顺着风飘过来,勾得人心里直痒痒。
“嘿,准是老易特意给我备的下酒菜!”
阎埠贵心里门儿清,方才易中海就跟他提过一嘴,说晚上要请他喝酒唠嗑,这会儿见着这阵仗,心里愈发熨帖。
他转身就往屋里走,脚步都比平时轻快了几分,脸上掩不住的雀跃——
这易中海家在院子里是数得着的日子过得宽裕,请客断然不会小气,今儿可得好好解解馋。
屋里的木柜上摆着一面掉了点漆的方镜,阎埠贵从柜里翻出那件八成新的中山装。
这衣裳是他前两年过年时扯布做的,平时舍不得穿,也就逢年过节或是走亲访友时才拿出来。
他小心翼翼地套在身上,抻了抻衣角,又对着镜子仔细整理领口,把扣子扣得严严实实。
连鬓角的碎发都用手抿了抿,力求体面周全,可不能在老易面前落了下风。
“老婆子,我去老易家了啊!”
他对着厨房的方向喊了一声,语气里带着几分雀跃。
三大妈正在灶台前忙活,手里的锅铲翻炒着锅里的白菜,闻言立刻眉开眼笑地应道:“晓得了老头子,路上慢着点!”
她往灶里添了把柴火,火苗“噼啪”作响,映得她脸上的笑容愈发真切。
心里早已美滋滋地盘算起来:老头子去易中海家吃晚饭,今儿晚上的口粮算是省下来了;
要是能在那儿吃个肚儿圆,明早的早饭也不用特意给他做,这可是里外里都划算的好事,越想越觉得舒心。
她擦了擦手,走到门口瞥了一眼阎解成和徐桂花的房门,嘴里喃喃自语:“怎么解成和桂花还没回来?”
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没什么好担心的——徐桂花在厂里上班,经常加班,多挣点加班费也是好事。
三大妈越想越熨帖,比起院里秦淮茹、娄晓娥那样在家不上班、全靠男人养活的媳妇,自家这儿媳妇能挣钱领工资,手脚麻利还懂事。
给家里添了不少助力,这可是她一直引以为傲的事儿,心里别提多得意了。
“妈,我们回来了!”
就在这时,院门口传来了阎解成的声音,紧接着是自行车轱辘碾过青石板路的轻响。
阎解成小心翼翼地把徐桂花的自行车停在墙角,生怕碰着磕着,动作轻柔得很。
徐桂花跟在他身后,两人并肩走了进来,路灯的光晕落在他们身上,镀上一层淡淡的暖光。
徐桂花脸上带着几分淡淡的倦意,却难掩眼底的轻快,脸颊还挂着点未褪的绯红——
正是方才与许大茂温存后留下的余韵,在昏黄路灯下泛着浅浅的光泽,透着几分隐秘的柔媚。
她身上的蓝布褂子领口扣得严严实实,将方才的旖旎悄然遮掩。
鬓边的发丝被晚风拂得微微散乱,抬手拢发时,指尖轻触脸颊的动作带着几分不经意的柔和。
那抹绯红顺着耳尖悄悄蔓延,为她添了几分与往日干练不同的温婉。
阎解成走在旁边,时不时侧头看她一眼,眼神里满是疼惜,生怕她累着。
“哎,可算回来了!”
三大妈连忙迎上去,脸上堆着热情的笑,“饭都快好了,赶紧洗手吃饭!”
而另一边,阎埠贵已经走进了中院。刚跨过门槛,就听见贾家屋里传来棒梗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声。
还夹杂着贾东旭压抑的呵斥声,还有秦淮茹低低的求情声,断断续续的,听得人心里发紧。
“这都打了有半个小时了吧?”
阎埠贵心里暗自嘀咕,脚步下意识地放慢了些。
他心里跟明镜似的,自打秦淮茹和傻柱勾搭上以后,贾东旭这脾气就一天比一天差。
明明是自己管不住媳妇,又没胆子跟傻柱较劲,只能拿儿子撒气,这窝囊劲儿,让阎埠贵打心底里瞧不上。
不过他向来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院里的家务事最是难缠,他可懒得掺和,免得惹一身麻烦。
正想着,一阵浓郁的饭菜香顺着风飘了过来,盐水鸭的咸香、酱黄瓜的爽口、卤毛豆的鲜醇混在一起。
还有淡淡的酒香萦绕鼻尖,勾得阎埠贵肚子里的馋虫直打转。
他精神一振,立马把贾家的喧闹抛到了脑后,加快脚步朝着易中海家的房门走去。
他的脸上堆起热情的笑,抬手敲了敲门,朗声道:“老易,我来了!”
阎埠贵一踏进易中海家屋门,目光立马就黏在了桌角那瓶二曲酒上——
玻璃瓶子透亮,标签上的字迹还很清晰,在昏黄的灯光下泛着诱人的光。
这可是实打实的好酒,寻常人家逢年过节都舍不得拿出来,老易果然够意思!
他脸上的笑瞬间放大,眼角的褶子都堆到了一起,嘴都快合不拢了。
“老阎,快上桌!”
易中海正坐在炕边擦着酒杯,见他进来,立马热情地招呼着,手里的动作没停,顺势就往桌边让。
“老阎来了啊!”
易大妈端着一大碗熬白菜从厨房出来,菜汤里飘着亮晶晶的荤油,紧接着又端上一盘金黄的炒鸡蛋,油光锃亮的看着就馋人。
她转身去灶房拿二合面馒头时,瞥见阎埠贵空着两手,连个糙纸包都没带,心里忍不住犯嘀咕:这老抠!
这年头物资匮乏,谁家日子都紧巴,就算是街坊邻居请客,多少也得带点东西意思意思。
也就阎埠贵能这么理直气壮地空着手蹭吃蹭喝。
可心里再鄙夷,脸上也半点不显,依旧堆着客气的笑,递馒头时还顺带说了句,“快尝尝,刚出锅的,还暄软着呢。”
“易大妈辛苦了,辛苦了!”
阎埠贵看着易大妈又端上盐水鸭和卤毛豆,两道菜都油水十足。
尤其是那只盐水鸭,色泽油亮,香气直往鼻子里钻。
他脸上的笑更真切了,连声道谢,屁股一沾板凳就没挪窝,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桌子。
“来,老阎,我先敬你一杯!”
易中海拿起二曲酒,拧开瓶盖,一股醇厚的酒香立马漫了开来。
他给阎埠贵的搪瓷缸子倒了满满一杯,酒液清澈,还冒着细密的酒花。
阎埠贵连忙端起缸子,双手捧着,生怕洒了半点,笑着跟易中海碰了一下:“老易,该我敬你才是!”
“咕咚”一口酒下肚,一道热流从喉咙直窜到肚子里,暖烘烘的,瞬间驱散了秋夜的凉意,酒的醇香在舌尖打转,回味悠长。
“好酒!真是好酒!”
阎埠贵忍不住咂咂嘴,满脸的满足,这味道,比他过年时喝的散装白酒强多了。
“来,老阎,吃菜!”
易中海说着,就用筷子夹了个肥嫩的鸭腿,直接放进阎埠贵碗里,“别客气,放开了吃!”
阎埠贵也确实没客气,筷子跟雨点似的往盘子里伸,鸭肉、鸡蛋、卤毛豆轮番往嘴里送,嘴里塞得鼓鼓囊囊的,还不忘跟易中海搭话。
两人推杯换盏,酒一杯接一杯地喝,话也越聊越投机。
易中海嘴甜得发齁,一会儿夸阎埠贵持家有道,把日子过得井井有条;
一会儿夸阎解成懂事孝顺,是个靠谱的;一会儿又夸阎家女儿乖巧伶俐;
最后更是把徐桂花夸得天花乱坠:“老阎,你家这儿媳妇可是打着灯笼都难找!
模样周正,手脚麻利,还是厂里的正式工,能挣钱,对你老两口又孝顺,你可真是好福气!”
这些话正说到阎埠贵心坎里,他心里美得冒泡,完全没察觉易中海眼底一闪而过的戏谑。
只觉得通体舒畅,酒喝得更欢了,一杯接一杯,半点不带含糊的。
易大妈在旁边看着,见他把盘子里的鸭肉快夹空了,炒鸡蛋也见了底,脸色微微有些僵硬。
可易中海却不以为意,还一个劲地劝酒劝菜:“老阎,多喝点,多吃点,别拘束!”
酒足饭饱,阎埠贵瘫在椅子上,肚子撑得圆滚滚的,快到嗓子眼了。
他咽下最后一口二合面馒头,打了个饱嗝,舌头都有些发直:“老易,不、不行了,我晕得厉害,得回去歇着了。”
易中海喝得也不少,脸颊通红,眼神都有些发飘,他起身扶了阎埠贵一把:“行,我送你回去。”
两人互相搀扶着走出屋,脚步都有些虚浮。
路过隔壁聋老太家门口时,阎埠贵瞥见房门虚掩着,还不忘“好心”地伸手给关上了,嘴里嘟囔着:“这老太太,门都没关严,夜里着凉了可不好。”
“老阎,你这人真不错,够热心!”
易中海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道,随后摇摇晃晃地转身回了自己家。
他不知道,聋老太早就睡熟了。
老太太年纪大了怕冷,屋里已经点上了煤球炉子,又怕煤气中毒,特意给房门留了一条缝透气。
如今房门被阎埠贵死死关上,屋里的煤烟渐渐积聚,却再也散不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