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满的手指又动了，指甲缝里渗出一点黑血，滴在地面上发出轻微的“滋”声。苏曼曼眼神一紧，立刻把右腿最后一截黑丝扯下来，甩手缠住她手腕。那丝线刚贴上皮肤就冒起一缕灰烟，像是被什么烧着了。
花自谦站在她侧后方，手里握着护妻神针，目光扫过前方那块看似普通的地砖。他刚才用点妆笔混着天蚕丝撒出去的七道符线，现在只剩一道还泛着微弱红光，正指向地面某处。
“就是这儿。”他说，“下面三尺，有东西在跳。”
苏曼曼没回话，她咬破舌尖，一口血雾喷在左腿的黑丝环上。血珠顺着丝线滑下去，落到地上后竟像活了一样，沿着一道看不见的脉络往前爬，最后停在那块地砖边缘，一动不动。
“同源。”她低声说，“这枢纽和我的丝是一个根出来的。”
花自谦皱眉，“那就更不能硬来。你动手，我帮你压住反冲。”
他抬起手，护妻神针轻轻刺向苏曼曼左腿的黑丝环。针尖入丝的瞬间，整圈丝线猛地一震，一股震荡顺着同源之力传入地下。地砖缝隙里传出一声极低的嗡鸣，像是某种机关被打了个盹。
苏曼曼抓住这个空档，右手一抖，织女神丝化作一根细得几乎看不见的刃，抵进地砖缝里。她手指微动，丝刃开始一点点切进去。
“别太快。”花自谦盯着她的动作，“十二根警戒丝还在，断一根都会炸。”
苏曼曼点头，额角已经见汗。每切一丝，她腿上的黑丝环就烫一分，像是有人拿火钳在烙她的皮肉。但她没停下，继续往前送丝。
林小满靠在墙边，双臂被素缎裹得严实，可手指还在抽。她的眼睛半睁，瞳孔发灰，嘴里发出含糊的声音：“……回来了……都回来了……”
花自谦回头看了她一眼，低声对苏曼曼说：“她快撑不住了，再拖下去会变成开关。”
“还差最后两层。”苏曼曼咬牙，“逆织回文的结打得太死，得一层层解。”
话音刚落，地下的丝脉突然一颤，警戒丝微微晃动。苏曼曼立刻收手，织女神丝退回来半寸。她喘了口气，抬手抹掉脸上的汗。
“它醒了。”她说，“在防我。”
花自谦冷笑，“怕你就不设这局了？它就是等着你靠近，好把你也织进去。”
“我知道。”苏曼曼看着自己的腿环，“但它忘了，同源的东西，也能互相认出来。它跳一下，我也能感觉到。”
她闭上眼，指尖贴着织女神丝，慢慢感应地底的节奏。三秒后，她睁开眼，“等它第二次震，我就切到底。”
花自谦点头，护妻神针再次落下，刺进黑丝环。震荡波传入地下，地砖又是一颤。就在这一瞬，苏曼曼右手猛地下压，织女神丝如刀切入最后一层丝脉。
“成了！”
可就在她准备抽丝的刹那，林小满突然大叫一声，整个人从地上弹起来半寸，喉咙里挤出一个字：“——开！”
她右手五指张开，掌心赫然浮现出一个暗红色的印纹，正是绣衣阁禁印“引魂诀”的最后一式。
花自谦反应极快，一把按住她肩膀，同时从乾坤袖里抽出一匹蜀锦，直接糊在她脸上。布料贴上去的瞬间，印纹闪了闪，像是被压住，但没消失。
“她在被远程控！”他吼，“快收丝！”
苏曼曼来不及多想，立刻收回织女神丝。可就在丝刃脱离枢纽的瞬间，地底传来一阵剧烈震动，十二根警戒丝同时亮起，发出尖锐的蜂鸣。
“要爆！”花自谦一把将苏曼曼拉开，自己扑上去用护妻神针插进地砖缝，强行卡住枢纽口。针身剧烈颤抖，眼看就要崩断。
苏曼曼摔在地上又立刻爬起，抓起刚才那截带血的黑丝残片，咬破手指再添一滴血，狠狠拍在护妻神针尾端。血丝顺着针身流入地下，蜂鸣声顿时弱了几分。
“还能撑十秒。”她喘着说，“必须现在切断主脉。”
花自谦抬头看她，“你来，我顶着。”
苏曼曼冲过去跪在地砖边，双手并用，织女神丝重新探入缝隙。这一次她不再细切，而是直接缠住主脉，用力一绞。
“咔。”
一声轻响，像是线断了。
地下的震动停了，警戒丝的光缓缓熄灭。护妻神针也不再抖，稳稳插在原地。
花自谦松了口气，往后一坐，“总算……”
话没说完，苏曼曼突然伸手捂住左腿。黑丝环正在裂开，一道血痕从她大腿内侧蔓延下来，血珠顺着小腿滑到脚踝。
“疼？”花自谦立刻扶她。
“没事。”她摇头，“就是有点麻。”
林小满那边也安静了，靠在墙边昏睡过去，脸上那块蜀锦已经被汗水浸透。她右手的印纹淡了些，但还在。
花自谦低头看地砖，护妻神针插着的地方，露出一条细细的黑线，像是从地底延伸出来的根须，现在已经不动了。
“枢纽断了。”他说，“但根还在。”
苏曼曼靠在他肩上，呼吸还有点乱，“只要它不能再启动就行。我们现在走？”
花自谦没动，“等等。”
他伸手摸了摸护妻神针，又看了看四周的灰雾。雾气比刚才稀了，可空气中还是有种说不清的压迫感。
“这地方不对劲。”他说，“破阵太顺利了。”
苏曼曼眯眼，“你是说……有诈？”
“不是诈。”他摇头，“是饵。”
他忽然抬头看向通道尽头。那里原本空无一物，可现在，地面多了十二个浅坑，排列成半圆，每个坑里都躺着一根锈迹斑斑的铁钉。
“镇魂钉。”苏曼曼认了出来，“陆子明的人干的？”
“不止是他。”花自谦站起身，把护妻神针拔出来，“阴桃花局也掺了一脚。你看那些坑的形状，是‘五鬼运财’的变局。”
苏曼曼扶着墙站起来，腿上的血还在流，但她没管，“所以这陷阱，是两拨人一起设的？”
“借我们的手，破掉对方的局。”花自谦冷笑，“然后等我们耗尽力气，他们再来捡便宜。”
苏曼曼沉默几秒，忽然笑了，“那他们肯定没想到，我们会发现枢纽弱点。”
花自谦看了她一眼，“你也别得意，你现在流的可是堕仙血，再失血下去，月蚀一到，妖化直接提前。”
“我知道。”她抬手擦掉嘴角的血，“可总得有人切那一刀。”
花自谦没说话，只是把护妻神针收进袖中，然后从乾坤袖深处掏出一块暗红色的布，裹在她左腿伤口上。布一贴上去，血就止住了。
“这是什么？”她问。
“忘情袜的边角料。”他说，“七姑上次给的，说是用自杀新娘的头发织的。”
“听着就晦气。”
“但管用。”
苏曼曼靠着墙，慢慢滑坐到地上。她看着自己空荡荡的左腿，原来黑丝环的位置只剩一圈淡淡的红痕。
“没了。”她说。
“嗯。”花自谦蹲下来看她，“不过你放心，下次我给你织条新的。”
“你还会织？”
“不会。”他笑，“但我有钱，买得起最贵的黑丝。”
苏曼曼白他一眼，“油嘴滑舌。”
两人对视一秒，同时笑了。
可就在这时，林小满的身体突然抽了一下。
她的眼睛睁开了，但不是灰白色，而是全黑，连眼白都染成了墨色。
她的嘴唇动了动，声音却不是她的。
“你们……不该碰那根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