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意晚背靠着冰冷的神像基座,身体因紧张和伤痛而微微颤抖,但她的眼神却死死地盯着那扇吱呀作响、仿佛随时会被撞开的破旧庙门。体内焚心岩髓那丝被危机引动的愤怒悸动,如同投入油锅的火星,非但没有熄灭,反而在她滔天的恨意和不甘的催逼下,一点点地、艰难地……汇聚、升温!虽然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却带着一种焚尽一切的决绝!
庙门外的脚步声停住了。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下来,只有寒风刮过破庙缝隙发出的呜咽,如同鬼哭。
“里面的人听着!” 那个阴沉的头目声音再次响起,带着试探和威胁,清晰地穿透了薄薄的木门,“乖乖自己滚出来!爷爷们或许还能给你们个痛快!要是让老子们动手,哼哼……”
威胁的话语在寒风中回荡。庙内,空气凝固如冰。影九和影七交换了一个眼神,无需言语,杀机已如实质般弥漫开。影九的手指间,几道细微的乌光悄然闪现。
陈意晚深吸一口气,冰冷刺骨带着浓重尘土的空气灌入肺腑,如同吞咽刀片。她缓缓地、艰难地撑起身体,试图让自己站得更直一些。粗布棉袄下,那丝微弱的地火之怒,正艰难地对抗着无边的枯竭与冰冷,在她心口深处,倔强地搏动。
就在这千钧一发、杀机即将引爆的瞬间!
“站住!”
“别跑!”
“抓住他!那个断臂的!”
几声更加急促、更加响亮、充满惊怒的厉喝,如同炸雷般从庙外不远处的芦苇丛方向骤然传来!紧接着是更加混乱、更加激烈的奔跑声、追逐声、金铁交击的铿锵声!
“怎么回事?!”
“妈的,那边打起来了?!”
“好像……好像是火蝎帮的兄弟在追人?”
庙门外正准备破门而入的几人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动!杂乱的脚步声立刻转向,朝着打斗声传来的方向快速奔去!显然,比起这破庙里可能的“千两银子”,那边正在发生的、火蝎帮同伙的激烈战斗更能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和“功劳”!
沉重的脚步声迅速远去,伴随着呼喝叫骂声,消失在寒风呼啸的河滩方向。
死寂,再次笼罩了小小的河神庙。
庙内三人紧绷到极致的心弦骤然一松,但随即又被更大的惊疑所取代!
断臂的?!
这三个字如同惊雷,狠狠劈在陈意晚的心头!她猛地抬头,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身体因激动而剧烈颤抖,几乎要冲破影七的阻拦冲出去!
影九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窗边闪回,他的脸色异常凝重,对着影七和陈意晚快速低语:“不是冲我们来的!是另一伙火蝎帮的人在芦苇丛那边截住了一个人!一个……断臂的男人!正在厮杀!人数不少!”
断臂的男人!
云凌!
他还活着!他真的追到了这里!而且正在被火蝎帮的人围攻!
巨大的希望如同狂潮瞬间将陈意晚淹没,但紧随其后的,是更加汹涌、更加冰冷的恐惧和绝望!他伤势如何?如何能逃出“灰蝎”的追杀?又如何能在这重重围堵下杀出重围?!他现在正独自面对多少敌人?!
“咳咳咳……噗!” 巨大的情绪冲击让她再也压制不住翻腾的气血,又是一口暗红的淤血喷出!眼前阵阵发黑,身体软软地向前栽倒。
影七眼疾手快地扶住她,将她按回神像基座旁。影七的脸色同样难看,肩头的寒气似乎因为心绪波动而再次翻涌。
“他……他……” 陈意晚死死抓住影七的手臂,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眼中充满了血丝和不顾一切的疯狂,“去……去帮他!去救他!” 嘶哑的声音带着泣血的哀求。
影七沉默着,眼神锐利地扫过陈意晚濒临崩溃的状态和自己肩头不断逸散的寒气,又看向影九。影九紧抿着唇,鹰隼般的目光扫过庙门,又侧耳倾听着远处芦苇丛中传来的、越来越激烈的厮杀声和呼喝声,那声音正朝着更下游、更远离河神庙的方向移动。
“来不及了。” 影九的声音沙哑低沉,带着一种残酷的冷静,“距离太远,厮杀正烈,火蝎帮人数占优,且必有高手坐镇。我们两个现在状态……冲过去,非但救不了人,只会一起陷进去,暴露位置,前功尽弃。” 他的分析冰冷而现实。
“那难道……” 陈意晚的声音绝望而嘶哑。
“等!” 影七的声音斩钉截铁地响起,她按住陈意晚的肩膀,沉静的眼眸深处燃烧着决断的火焰,“等厮杀结束!等火蝎帮的人带着……无论结果如何,离开那片区域!然后,影九,你立刻去查探!活要见人,死……也要见尸!”
她看向影九,影九重重地点了点头。
“现在,给我撑住!” 影七的目光如同实质的钢针,刺入陈意晚涣散的瞳孔,“云凌拼了命让你活下来,不是让你现在去送死的!想帮他?想报仇?那就先给我活下来!恢复力气!否则,一切都是空谈!”
影七的话语如同冰冷的铁锤,狠狠砸在陈意晚混乱的脑海!是啊,她现在冲出去,除了送死,还能做什么?这副残破的身躯,连走路都困难,如何救人?如何报仇?
巨大的无力感和滔天的恨意如同两条毒蛇,疯狂噬咬着她的心脏。她死死地咬着下唇,鲜血再次渗出,混着口中的姜糖碎末,带来一种近乎自虐的辛辣与腥甜。她不再挣扎,只是身体因极致的压抑和痛苦而不停地颤抖,指甲深深抠进冰冷的泥塑基座里,留下几道带血的划痕。
她艰难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穿过破庙的黑暗,死死地“钉”向庙门的方向,仿佛要穿透那厚重的木板,穿透呼啸的寒风,死死地“钉”在芦苇丛深处那片正在上演生死搏杀的血色战场上!
影九再次无声地贴回窗边,如同最耐心的猎手,捕捉着寒风送来的每一丝声响的细微变化。影七则紧守在陈意晚身侧,乌沉短刃紧握,警惕着庙门,也警惕着陈意晚濒临崩溃的状态。
庙外,寒风呜咽,芦苇如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