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炳坤透着悲愤的质问声,回荡大殿。
在场那些大人物们,都将目光看向老院长。
不是同情陶炳坤,更没打算给陶炳坤求情,而是同样和陶炳坤一样,想要得到一个答案。
糯糯、唐云鹰和蒲神通心中也很好奇,老院长这次站出来主持公道,究竟出于怎样的原因。
曹武心中猜出答案,但却不能说。
丘鹤尘同样也猜出一些原因,可同样不能说。
陆夜静静立在那,也把目光看向老院长。
老院长神色温和平淡如旧,只是眉宇间,却渐渐浮现一抹失望之色。
“看得出来,你们心中并不相信,我简清风会因为一个不起眼的外人,而不留情面地严惩你们。”
老院长叹了一声,“也可以看出,书院的规矩和道理,在你们眼中只不过是可以利用的工具。”
他抬眼扫视在场那些大人物,眼神变得威严淡漠。
“在你们占据优势的时候,可以利用规矩和道理来帮自己做事,甚至可以不讲规矩、不讲道理。”
“而在你们被打压时,却想起书院的规矩和道理了,认为我今天所作所为,蛮不讲理,狗屁不通,坏了书院的规矩,对否?”
那威严的声音回荡大殿,让在场那些大人物们心神发紧,一个个低下头,不敢和老院长对视。
唯有陶炳坤不曾低头,仍旧怒视老院长,不屑道:“这世上的任何规矩和道理,无非是奴役他人的工具罢了。”
“规矩的存在,让人有了三六九等,有了尊卑之别,强者凌驾于规矩之上,弱者只能服从于规矩。”
“道理的存在,则无形地影响、掌控和约束他人的思想和心神,是否遵从道理,和是否接受奴役并无区别!”
“老院长,这些你可比任何人都懂!”
陶炳坤明显豁出去,言辞也变得不客气,“而我现在问你的是,你不惜放下规矩和道理去为那小东西出头,究竟是什么原因!!”
声音回荡大殿,众人皆沉默,神色各异,各怀心思。
气氛也是变得愈发压抑,让人几欲喘不过气。
老院长神色平淡如旧,“在你们眼中,整个天下是修行者的天下,却忘了在这世上,生灵亿万万,绝大多数皆是凡夫俗子!”
“真正踏上修行路的,仅仅只是一小撮人罢了!”
“规矩和道理的存在,约束的从来不是那些弱小之辈,而是那些踏足修行路的强者!”
“要让他们讲规矩,不去祸害世间生灵,也要跟他们讲道理,滥杀无辜有违天和,有损名望。”
“你们信不信,在这修行界若无规矩和道理所构建出的秩序,整个天下便将陷入无序和混乱中,这世间也将沦为动荡血腥的黑暗岁月!”
“到那时,若都不讲规矩和道理,最先死的,绝对是你们这些自以为可以凌驾于众生之上的人!”
“比如我,若不讲规矩和道理,何须与你们争辩,杀了就是!”
言辞锵然,掷地有声。
众人心神紧绷,愈发沉默。
唯有陶炳坤冷笑道:“老院长,我从没说过不认规矩和道理。但是,大道理都会讲,规矩和秩序,每个人心中皆有一杆秤。书院有圣贤之说,佛门有渡世渡人之法,道家崇法自然,魔道弱肉强食,剑修更是凭一己之私行事……”
“彼此的规矩和道理都不一样,甚至是截然相反,只能说道不同,不相为谋!”
老院长认真道:“起码,世间各大流派各自都有规矩和秩序在!和而不同,彼此共生,整个天下才不至于大乱,世间弱小之辈才能在夹缝中拥有繁衍生息的机会!”
老院长说到这,忽地微微摇头,似是意兴阑珊,道:“你心有所执,我便是说上三天三夜,也注定无法说服你。”
陶炳坤道:“那就别说了!只需回答我的问题便可!”
老院长沉默了。
当把这一切看在眼底、听在耳中,陆夜忽地心生触动。
越讲规矩和道理的人,越被约束。
老院长是书院的传奇,是天下儒道一脉所敬仰的圣贤。
他这样的人,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注定要讲道理、讲规矩,否则,如何服众?
如何让天下读书人相信儒道一脉的规则和道理?
也因此,老院长做事,只能按规矩来,按道理来!
陶炳坤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才敢接二连三地质问,要用书院的规矩和道理去对付老院长!
老院长明显看出这一点,眉宇间的失望之色愈发重了。
最终,他还是说道:“按书院规矩,今日之事,我来惩罚你们,可有错?”
众人沉默。
老院长这才继续道:“那位陆夜小友,的确和我相识,今日他来书院拜访之前,的确曾传信给我,希望和我见一面。”
此话一出,场中一阵骚动。
原来,老院长真的和那少年早就相识?
糯糯、唐云鹰、蒲神通他们都惊愕,感到不可思议。
他们都了解陆夜的底细,可现在才发现,他们了解的似乎有些片面!
“果然!”
陶炳坤冷笑道,“我就知道老院长今日所作所为,也有自己的私心在!”
老院长眼神平淡道,“万事皆有因,因果皆有序,今日之事,是你们坏了规矩在先!”
“若非我及时返回,丘鹤尘会死,曹武会死,其他人等,皆会遭受牵累!”
“一旦发生这样的事情,今日那些跟你陶炳坤一起出手之人,谁也难逃其咎。”
“而这样的丑事传出去,书院的规矩、道理和名声,必将被世人所嗤笑!”
说到这,老院长看向陶炳坤的眼神悄然变得冰冷淡漠,“不管你服不服,就凭这些,我便可以立刻杀了你这罪魁祸首!”
陶炳坤却大笑起来,“私心就是私心,少拿规矩和道理来压我!”
“今日我输了,无非实力不如你,否则,你口中那些规矩和道理,又能奈我何?”
这位书院副院长脸庞上,隐隐透着兴奋和癫狂之意,“另外,简清风,你今日就是杀了我,你身上也有了洗不清的污点!”
声音响彻大殿,众人心中都是一阵翻腾。
而此时,一直冷眼旁观的陆夜忽地道:“丘鹤尘,你觉得该如何做?”
众人一怔,在这节骨眼,去问丘鹤尘做什么?
却见丘鹤尘忽地上前,骈指如刀,骤然斩掉陶炳坤的脑袋!
鲜血飞洒。
陶炳坤那癫狂般的大笑还在回荡,只是那滚落在地的脑袋上,脸庞上的笑容却骤然凝固住。
丘鹤尘轻语道:“万事皆有因,今日之事既然因我而起,自当由我来解决!”
说着,丘鹤尘朝老院长抱拳作揖,“一切后果,自然也由弟子来承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