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清微剑宗秘境深处,一片灵气翻腾的山谷间。山峦云雾缭绕,灵脉之气浓厚至极。谷底一侧,幽黑的山洞之中,一股深沉的灵压若隐若现。
洞内岩壁嶙峋,符纹遍布,似是被人以灵力刻出阵纹,灵光隐隐流转,将整座山洞笼罩在层层禁制之中。洞中央,一块洁白的蒲团上,张炀盘膝而坐,双目微闭,气息沉稳如海。
他面前的虚空中,一杆丈许高的血色旗幡正静静悬浮,旗面微微鼓动,却无半点风声。血光流转,其上隐约浮动着一层薄雾般的血气,仿佛整杆旗幡都被鲜血浸透过一般。
张炀双手掐诀,指尖灵光闪烁。随着他法诀一变又变,洞中气流随之扭曲,阵纹齐齐亮起,一道道灵线从四周汇聚向血色旗幡。
“嗡——”
旗幡轻轻一颤,血光骤然涌动。其上隐约浮现出数道模糊的影子,似兽非兽,形态扭曲、狰狞异常,仿佛被困于幡中的幽魂,不断挣扎、低吼。那低沉的咆哮声若有若无,带着令人心悸的阴冷之气。
张炀神情专注,额角渗出细汗,手中法诀变得愈发复杂。随着时间推移,旗幡上的血光愈加浓郁,洞中灵气被彻底牵引,宛若万线朝宗,尽数汇入幡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张炀双目猛然睁开,眸中灵光闪烁。
“——成了。”
他低声呢喃,随后抬手掐诀,咬破舌尖,一口精血骤然喷出。那血液在半空中化作一道赤色雾团,带着极强的灵气波动,直扑向那杆血色旗幡!
“以我真血为引,炼灵入幡——镇!”
张炀法诀一引,血雾顿时被牵动,猛然没入旗幡之中。
“轰——”
刹那间,整杆旗幡剧烈震动!血光爆涌,洞内温度陡然攀升。旗幡表面灵纹齐亮,符号流转,宛如活物般蠕动。紧接着,一声声低沉的咆哮从幡中传出,带着撕裂空间的气势。
下一刻,七道血影从旗幡上浮现而出!
那一幕,宛如地狱裂开——七头妖兽虚影齐现,其气息之强,几乎令洞中灵气为之停滞。
其中三头形如蛟龙,身躯修长,鳞甲闪烁血光,龙角锋锐,目中凶焰燃烧;一头巨蟒状盘踞空中,鳞片如铠,信子吐吐,阴冷诡异;一头巨犀如山,血光缭绕,双目赤红,踏地之时洞壁微震;剩下两头妖禽,双翼铺展,羽翼似燃血火,双目凌厉,振翅间带起阵阵灵风。
七头妖兽虚影盘旋于旗幡之上,嘶吼怒鸣,仿佛感应到张炀精血的气息。
紧接着,那团悬浮在幡前的血雾忽然震动,犹如被某种力量吸引。
“嗷——!”
七头妖影同时咆哮,齐齐扑向那团血雾!血雾被撕裂、吞噬,化作无数血色灵线融入它们的虚影之中。瞬息间,那七道虚影的气息暴涨数倍,神形愈发清晰,几乎要从虚无踏入实体。
洞中灵气剧烈翻腾,阵纹嗡嗡作响,甚至连山体都隐隐震颤。
而在那血光翻腾之下,张炀稳稳坐定,衣袂鼓动,黑发无风自扬。看着那七头妖影吞噬血雾的场景,他的嘴角缓缓扬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终于……彻底炼成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透着一种压抑不住的喜意与满足。血光照亮他的侧颜,那一刻,他的眼中既有疲惫的暗色,也有潜藏的锋锐与自信。
张炀抬手轻抚旗面,血光随指而动,七头妖影微微低吼,似在臣服。
张炀被困秘境三十载,岁月在秘境的寂静中悄然滑过。
起初的二十年,张炀一心修炼,日夜运转功法。灵力自丹田升起,沿经脉周天流转不息,气息时而平缓,时而汹涌。他一遍遍凝炼法力,以精纯灵气冲击体内壁障。可随着岁月推移,他愈发察觉修为的桎梏——元婴中期之后,灵力已趋圆满,进益愈加艰难。
灵气运转如海潮,却难再撼动那坚如玄铁的境界之壁。张炀睁开眼,目光深沉似渊,心底暗叹。
“修行至元婴境界后面每增进一步,果然愈发艰难。”
而在张炀盘坐修炼之地,地面上足足有十余个玉瓶东倒西歪,显然都是空瓶。这些玉瓶之中本是当年托付杜预所专程为自己炼制的灵丹。这些丹药皆是助元婴真君稳固境界、蕴养元婴的珍品。
如今尽皆已经被张炀炼化殆尽。
张炀低头看了眼地面上的那些玉瓶,叹息说道:“终究……效果甚微。”
这些灵丹药力虽然雄浑,但对于如今突破中期修为的他而言,只是杯水车薪。修炼速度虽有进展,却慢得如蚁行石。二十载的苦修,灵力只微微精进一线——而肉身的穴窍凝练更为艰难。
在那漫长的岁月里,张炀不断以星灵丹温养肉身,灵气入体时如细丝穿骨,经络震荡,肌肉如铁。可即便耗尽数瓶星灵丹,他也只凝出了两处新的穴窍。
那种进展缓慢的感觉,如同万斤重石压心,令他深感焦躁。
“照此速度,怕是再修百年,也难以破境。”
张炀沉思良久,终于停止了修炼。他静静坐在洞口,看着灵雾翻腾,脑海中灵光一闪——
“以我一人之力或许难破此地,但……若有他力相助呢?”
想到此处,他目光渐渐变得锐利。
随手一招,一杆血光缭绕的血荆旗缓缓浮现,那正是他当年炼制的邪宝。张炀手指轻轻一点,那血荆旗之上血光大胜,随后三具幡灵虚影浮现其上。
“血荆旗……”他低声喃喃,目光深沉。
这件邪宝,初成之时便非凡物。他记得清楚,当年炼制初成时,直接将一枚妖婴炼入此幡中,结果后来孕生的一具幡灵凶戾非常,根本不受他控制。那次炼化差点被反噬,若非凭借心神稳固与临机施法,几乎就要被幡灵吞噬。
后来,他辗转去往血魔宗,与血魔宗达成交易,得到了其传承秘术《万化御灵诀》。凭此法,他终于将那桀骜的幡灵镇压,并彻底掌控。此后,他又相继以妖魂祭炼,凝出了两具幡灵。
如今三具幡灵在手,威势虽强,却仍不足以破开空间节点。张炀早有算计:那幡灵虽具强横力量,却无灵智,仅凭本能作战。若欲对元婴中期修士形成压制,至少需四、五具并出,方有一战之力。
“若我以幡御灵,再凝数具幡灵……或许,便能助我脱困。”
张炀低声道,随即神色一肃,手诀疾掐。
他从储物袋中取出数只玉瓶,将其中一个玉瓶之上的镇封符箓揭开,瓶塞开启,顿时一股腥甜之气弥漫而出。这些玉瓶之中,镇封着这些年来张炀所击杀的妖王的妖婴。足足积攒了有二三十枚之多——皆是强横妖兽的精魂,灵力澎湃,怨气滔天。
数枚妖婴浮于半空,形态各异,眼中残存一丝兽性光芒,似在嘶吼挣扎。
张炀双目如电,口中念动古咒,声音低沉如雷:“以妖婴之魂,化血煞之灵——噬!”
血荆旗骤然振动,幡面血光喷涌而出,如海潮般席卷整座山洞。轰鸣声接连不断,血色符文一枚枚自幡中浮现,盘旋如蛇,吞吐不休。
那些妖婴在血光牵引下纷纷被卷入旗幡之中,发出凄厉嘶嚎。血雾卷入旗幡,化作滚滚煞气,渗入其内。洞中血气翻腾,灵压震荡,连山体都隐隐颤动。
时间一点点流逝,张炀眉宇间的细汗浮现,手中法诀却是不曾停歇。他的灵力不断涌入旗幡之中,血光愈盛,声势愈狂。
岁月悠悠,十年光阴转瞬而逝。
当第十载的某日,山洞之中,血光如焰,灵气似沸。张炀盘膝而坐,双目紧闭,身形一动不动。血荆旗悬于他前方,幡面早已化作一片血色天幕,符文如星辰般闪烁。
忽然——
“嗡——!”
幡面陡然一震,血浪滔天!七道高大模糊的身影从幡中浮现,形似兽,状若鬼,声若雷。
它们周身环绕血焰,气息暴戾无比,狂风骤起,洞中砂石尽飞。七具幡灵齐现,气息强横到几乎让空间扭曲。
张炀缓缓睁眼,目中精光如剑,一抹压抑的笑意浮上唇角。
“七具幡灵……终于凝成。”
他缓缓抬手,虚空一点。七具幡灵似听命令,齐齐低吼,盘旋于血荆旗周围。那股暴戾煞气化作漩涡,卷起无边血风。
“好——”
张炀低声吐气,声音中透出一丝满足。
“此等威势……或可撕开那片空间节点。”
随后张炀缓缓收起血荆旗,长身起立,走出山洞。洞外依旧是那片昏沉的天地,灰雾弥漫,灵气翻腾。山巅狂风呼啸,卷起层层碎石,发出低沉的呜咽声。
他立于山巅,目光深邃如渊。手腕一翻,血荆旗重新浮现在掌中。张炀深吸一口气,气海之中灵力轰鸣涌动,法诀在指尖飞快掐动。
“起——!”
只听他一声低喝,血荆旗顿时轰然震动。幡面迅速舒展,化作数十丈高的巨幡,猎猎鼓荡,如血云滔天。整片天地都被那股血煞之气所笼罩,天色随之暗下。
幡面之上,血气翻滚如潮,符文纵横交织,犹如古老的诅咒在虚空中闪烁。血色光晕一圈圈向外扩散,空气被灼得发出“嗤嗤”的轻响。
张炀的眼神一凝,双手猛然一合,低喝一声:“出!”
轰——!
血荆旗猛地一震,一股腥甜刺鼻的血雾从旗面狂涌而出。血雾翻腾间,似有无数厉啸声响彻天地。
紧接着,一道又一道庞大的身影自血雾中缓缓走出——
七具幡灵现身!
第一具,是一头通体黑鳞的蛟龙,双角弯曲,周身血气翻腾,如海浪般汹涌;第二具,是一只通体金纹的巨蟒,眼若赤灯,身盘百丈;第三具,形似犀牛,肌体如山,蹄落之处,大地震颤;余下四具,有妖禽振翅风雷,有蛟影盘旋嘶吼,其气息无一不强横无比。
七具幡灵的出现,使天地色变。狂风卷起,灵雾倒卷,整座山峰都在微微震荡,仿佛承受不住这股暴戾血气。
张炀衣袂猎猎,神色淡然,目光从七具幡灵身上扫过,最后停在那气息最为深沉的一头黑色蛟龙幡灵身上。
“你来。”
他指尖一点,那头蛟龙幡灵双眸骤亮,血光暴涨,仰天怒吼。那声嘶吼似惊雷滚滚,震得天地灵气都微微扭曲。
只见它周身血焰狂卷,巨口张开,一股极为暴虐的气息陡然爆发,空气被撕裂出层层波纹。下一息,血色光柱从蛟龙巨口中轰然喷出!
那光柱如同贯穿天地的血色流星,炽烈无比,沿途空间震荡扭曲,留下连绵的焦灼气浪,直奔张炀而去!
张炀面色不变,神念一动,头顶浮现出一柄混沌色的小伞,伞面轻旋,流光垂落,正是——遁空伞。
与此同时,一层漆黑光华自他体表浮现,玄光甲的符纹逐一亮起,如流淌的黑焰,将他整个人笼罩其中。
他目光一凝,低声自语:“让我看看,你等如今之力,究竟几何。”
轰——!
血色光柱携无可匹敌之势轰然撞上遁空伞垂落的光幕。瞬息之间,光幕剧烈颤动,灵光闪烁不定。
“嗡——嗡——”
仅仅一息,遁空伞的防御光幕便被彻底撕裂,碎裂的灵光如流星般洒落虚空。血色光柱余势未衰,直扑张炀而来。
张炀眉头微挑,目中战意微闪。下一刻,血色光柱轰然击中他身前的玄光甲。
“砰——!”
天地轰鸣,一道恐怖的冲击波骤然扩散开来,气浪翻滚,山巅巨石纷纷崩裂飞起。张炀整个人被那股巨力震得连连后退,足足退出百丈,脚下的岩石被踩得寸寸碎裂,灵气翻滚如潮。
他胸膛剧烈起伏,体内气血翻涌不休,玄光甲上的光芒剧烈闪烁,符文流转不定。待到尘烟散去,张炀站稳身形,抬手拂去嘴角溢出的一丝血迹,神色却平静如常。
他低下头,微微一笑,声音低沉而满足:
“不错……”
抬头望向那仍在虚空咆哮的黑色蛟龙幡灵,他眼中闪过一抹赞赏之色。
“虽然未能破我玄光甲防御,但能震得我气血翻腾——此击,已足可比肩元婴中期修士的全力一击。”
他轻轻拍了拍手中血荆旗,嘴角勾起一丝笑意。
随后张炀又一一与其他六具幡灵交手。
“很好……看来,我这些年所耗费的妖婴与心血,总算没有白费。如今能够让这七具幡灵拥有元婴中期修士的实力,很不错。”
山巅血雾翻腾,天地色暗。七具幡灵盘旋于半空,暴戾的气息几乎令虚空震荡。
张炀立于血光之下,黑发飞扬,目光冷峻。他抬手一点,血荆旗在前方飘浮,幡面鼓荡间符文游走,如血蛇翻滚。
“便以此旗,破我囚笼——”
声音如雷,在天地间滚动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