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州城外,天武营营地。
次日清晨。
晨雾还未散尽,营地里已经响起了低沉的号角声。
一声长,两声短。
营帐掀开,士卒们鱼贯而出,动作迅速,没有一丝慌乱。他们列队,穿甲,举盾,扛戟,整个过程不到一刻钟。
廉颇骑在战马上,看着这些士卒。
出营,列阵。
传令兵立刻传令下去。
两万天武营,开始向辰州城方向移动。
地面微微震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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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州城外,空地。
太阳刚升起,雾还没散。
最先出现的,是一排排巨大的塔盾。
盾面漆黑,高过人头,厚如门板。盾后是捧日军的重甲步兵,他们身披三层铁甲,外面套着玄黑色的罩袍,头盔护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眼睛。
他们手持长柄大斧或铁骨朵,武器沉重,握在手里就能听见铁器摩擦的声音。
数千人,沉默如山。
盾牌落地,发出整齐的沉闷声响。
一声。
又一声。
整齐划一,像一个人在敲鼓。
捧日军身后,是天武军的长枪方阵。
长枪如林,每一杆长枪都超过两丈,枪尖在晨光里泛着寒光。士卒们身披重甲,手握长枪,站得笔直。
枪林密如刺猬。
两翼,是龙卫军的弩兵阵列。
他们手持神臂弩,弩身漆黑,弩弦绷得紧紧的。每个弩兵的腰间都挂着一壶箭矢,箭簇锋利,在阳光下反射出冷光。
黑洞洞的弩口,全部对准辰州城头。
最后方,是神卫军的刀盾兵。
他们装备轻便,手持横刀和圆盾,站在队列最后,随时准备策应。
两万人的军阵,在辰州城外铺开。
鸦雀无声。
只有旌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统一的玄黑色铁甲连成一片,在晨光下反射出冰冷的光泽,如同一道黑色的城墙,压向辰州。
廉颇独自一人,骑马立于阵前。
他没有说话,面色冷峻的看着城头。
须发在风里飘动,脸上没有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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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州城头。
敌军!敌军列阵了!
了望哨的声音带着颤抖。
王甫大步走上城楼,身后跟着他的心腹统领和几名校尉。
他走到垛口边,拿起千里镜,对准城外。
镜筒里,那片黑色的军阵清晰起来。
巨大的塔盾,密集的长枪,森然的弩阵。
两万人,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王甫的手,紧紧握住城墙的垛口,指节发白。
大人……
身后的统领走上前,脸色惨白,嘴唇发抖。
这……这便是南贼的精锐吗?
他声音很低,像在自言自语。
二十万大军……败得不冤。
王甫没说话,继续盯着城外。
千里镜里,那个须发皆白的老将骑在马上,平静地看着城头。
王甫放下千里镜,转身。
传令。
统领连忙应声。
命钱林、周平、李青三部,即刻登上外城墙,协防守城。
王甫声音很冷。
告诉他们,南贼势大,此战,有进无退。后退一步者,斩。
统领愣了一下,连忙躬身:
他转身要走,又听见王甫说了一句。
让他们都上来,看看。
统领点头,快步下了城楼。
片刻后。
李青被人架着上了城墙。
他本来还带着自己写好的劝降书,准备再向王甫请命出城。
可当他被推上城头,看见城外那片黑色的钢铁森林,整个人愣住了。
劝降书从手里滑落,被风吹走,飘到城下。
他没有发觉。
只是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
钱林和周平躲在城楼的柱子后面,探出半个脑袋往外看。
钱林看了一眼,又缩回去,靠在柱子上,嘴里念叨着。
疯子……都是疯子……这仗怎么打?怎么打啊?
他的手在发抖,抓着柱子,指甲都扣进了木头里。
周平双腿发软,几乎站不住,被两个亲兵扶着。
他转过头,对身边的亲兵说,声音发尖。
快……快去看看后门……后门守卫加派了没……万一……万一打起来……
亲兵面面相觑,没敢动。
王甫站在城楼里,看着这几个人,冷笑一声。
他转身,走到垛口边,重新拿起千里镜。
千里镜对准了城外阵前,那个须发皆白的老将。
廉颇依旧坐在马上,一动不动。
王甫盯着他,很久。
他放下千里镜,转身看向身旁的传令兵。
传令兵愣了一下:将军?
从军中挑几个嗓门大的,去城下叫阵。
王甫声音很平。
传令兵愣住了:将军……叫阵?
对,叫阵。
王甫冷笑。
就骂那南贼主将苏寒,是个缩头乌龟,是个弑兄的禽兽,是个柔然的杂种。
他顿了一下。
怎么难听,就怎么骂。
传令兵脸色发白,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他躬身,快步下了城楼。
王甫重新拿起千里镜,对准城外。
他想看看,这支纪律严明到可怕的军队,在听到他们的主公受辱时,会是什么反应。
既是泄愤,也是试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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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下。
几名辰州军士卒被推出城门,走到城外空地上。
他们看着前方那片黑色的军阵,腿都在发软。
快……快骂啊!
身后的校尉催促。
几名士卒咽了口唾沫,鼓起勇气,扯着嗓子喊。
苏寒!缩头乌龟,误国叛逆!
你是禽兽连自家的天下都要反!
你是柔然的杂种!
声音在空地上回荡。
城外的军阵,纹丝不动。
两万人,像两万尊雕像,站在那里。
没有人说话,没有人动弹。
只有风吹过旌旗的声音。
城头上,王甫盯着千里镜里的画面,眉头紧锁。
那些士卒还在骂。
但城外的军阵,依旧安静。
廉颇依旧坐在马上,连表情都没变一下。
王甫放下千里镜,沉默了很久。
他转身,看着身后的统领。
这支军队……
统领咽了口唾沫:将军,这……
备战吧。
王甫转身,往城楼里走去。
这一仗,不好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