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索间柳境拉了拉凌韵的衣角,不满道:师父你不会真要帮她们吧?我看她们可不是什么好人。
凌韵敷衍着。
你……你这是引狼入室!柳境急得跺脚。
呀?咱们小境什么时候这般厉害了?居然还会用成语了。
凌韵俯身,笑盈盈地捏了捏柳境的脸蛋,插科打诨道。
师父!
柳境推开她的手,气得腮帮子鼓鼓的,活像一只河豚。
你就算平平安安带她俩出山了,她们也不会感激的。指不定她们自己脱险了,还要反过来害咱们!
凌韵闻言抬起下巴,故作思索。
这样啊?
小境倒是说得有几分道理。
但……她们不过是两个瘦弱的女孩子。连你都打不过,又怎么害得了我呢?
柳境愣怔,忍不住回头认真打量后面跟着的两人。
虽说他老家的村子穷,没个像春桃那般壮实的。
但这么瘦,薄得只剩一片,仿佛随时都能被风刮跑的,他确实没有见过。
哼!谁要敢打师父的主意,先过我这关!
这话他说得声音很大,惹得后面两姐妹羞愧地低下头去。
说完,他又立刻找了根粗树枝绕到铁雄的后面,一下一下敲击着手心。
凌韵嘴角悄悄弯了弯,脚步又加快了些:“走,先避雨,有事都等雨小了再说。”
进了山坳才发现,那山洞比远远看着要深些,洞壁不算潮湿,角落里堆着层枯松针,踩上去软乎乎的。
柳境抢先冲进去,用树枝拨了拨松针,确定没有蜈蚣一类的藏在底下,才回头喊道:“师父,这儿干净!”
凌韵点点头,摸出火镰,火星溅在引火的干苔藓上,很快燃出一小簇带着白烟的火苗。
小境你去找找附近有没有干柴。咱们先把衣服烘干了。
这会儿气温虽不低,但衣服湿答答粘在身上还是很不舒服的,还容易闷出病来。
柳境一叠声地答应,小短腿很快倒腾起来,在洞内翻翻找找。
姐妹俩个见二人忙活,也不敢光站着。
两人对视一眼,小鱼儿便颠颠地跟在柳境后面帮着找柴。
铁雄则是一趟一趟的运过来,默默往火里添。
不一会儿,火光就舔着柴禾噼啪作响,把四个身影拉得长长的。
小鱼儿被暖意烘着昏昏欲睡,无奈肚子咕噜咕噜闹个不停,实在是饿得睡不踏实。
凌韵心细,默默把野果子放在了显眼的地方。
小鱼儿果然注意到了,趴到自家姐姐肩头小声问:“这果子……能吃吗?”
“能。”
凌韵笑了笑,指了指自己,“我刚才路上吃过,甜的。”
这次铁雄没拦着,只是眼睛仍没离开凌韵二人——两人衣裳虽然破损了不少,但针脚细密,花纹精致,料子也看着平整细腻,和她们身上打补丁的粗麻破衣天差地别。
这样的好料子,村里没人穿。倒是和常来村里卖女人的人牙子——薛婆子,穿的有些相似。
想到这儿,铁雄不由心里咯噔一下,悄悄把小鱼儿往自己身边拉了拉。指尖碰到妹妹冻得冰凉的手,又往火堆边挪了挪,警惕地盯着凌韵的动作。
柳境见她防贼似的举动,不由生气。
他狠狠咬了一口果子,瞪大两只眼睛锁定两姐妹。
接着,就听他鼻子里哼着气,斜眼道:你们该不会是偷了别人家什么东西吧?自己做坏事被人追,可不要来连累我们。
我们不是贼!
小鱼儿一听,头立马揺成了拨浪鼓。
她睁着一双泛着水光的大眼睛解释道:村里人追我们,一是因为姐姐来月事了,被三牛他们发现了女儿身,要抓去给人生孩子。二是张家的二娃子死了,作为他家的童养媳,我……
小鱼儿!
铁雄脸色骤变,赶紧打断妹妹的话,可惜已经晚了。
柳境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立刻八卦道:什么是来月事?来了为什么要去给别人生孩子?童养媳又是干什么?
小鱼儿年幼没有戒心,听柳境这么问,就忍不住凑到他旁边想要和他搭话。
铁雄则眉头皱成了一个疙瘩,拽住妹妹在她耳边压低了声音道:你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吗?就敢什么话都和他们说。想想三牛是如何发现我是女人的!
小鱼儿越听脸色越红,嗫嚅半晌,竟又无声地哭了起来。
她这一哭,姐姐马上慌了,忙不迭出声安慰。
别哭!小鱼儿,你可别哭啊。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就是我……欸,怪我嘴笨。你别哭了好吗?
“怎么又哭了?”
柳境不耐地叹了一句,然后放下手里一直握着的树棍,转脸求助凌韵。
凌韵目光落在铁雄骤然绷紧的肩膀上,淡淡道:“不想说就不说,先烤暖身子。我除了是个地师,还是个夫子。出去后,你们姐妹没有去处,可以来书院做洒扫,攒了银子再为以后做打算。”
这次柳境没有出声。
你是夫子?女夫子?
铁雄似乎完全没有听凌韵后面的话,她猛地抬头,一双褐色的眸子因为震惊还在微微颤动。
那是!我师父不止是女夫子,还是最厉害的夫子。京城的郡主,大官家的小姐,还有秦飞澜,秦大将军都是她的学生。
柳境声音不自觉大了起来,脸上是一副与有荣焉的表情。
真的?
铁雄不知哪里被触动,瞬间红了眼眶。接着她又迅速摇了摇头,不可能,就算山外不一样,女子也不可能比男人还厉害。男人是女人的天,女子怎么能给男人当夫子?
骗你干什么?等出山了,不用到京城,你去风济城打听一下。凌夫子,上至八旬老妪,下至三岁小儿,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柳境见铁雄不信,立刻叉腰站起来和她争辩。
凌韵倒是不急于自证。
结合小鱼儿刚才说的话,她猜想两人居住的村子怕是十分落后闭塞,女人的地位低下。
若非亲眼所见,要改变一个人的固有思维是非常困难的。
也不知是太过震惊,还是别的什么。小鱼儿止住了哭,铁雄接下来也不再说话。
过了许久,外面的雨一直没有停的意思,天色却越来越暗。
眼看干柴烧得差不多了,凌韵站起身来道:天色也不早了,我出去找些吃的,今晚怕是要在这洞里过夜了。
我也去!柳境自告奋勇。
两个女孩对视一眼,像是怕被抛弃似的,跟着起身一言不发。
凌韵伸手接雨,探头看向洞外——雨还没停,山风裹着雨丝吹进来,带着股腐叶的潮气。
她惊讶地发现,对面的山头上,雾气裹着雨帘滚下来,把树木浸成深黛色,连路径都快要看不清,却有忽隐忽现的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