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韵立刻会意,眉头皱了皱,故作嗔怪:“你这孩子,早不憋晚不憋,赶紧去旁边树丛里,我在这儿等你,别走远了。”
柳境“哎”了一声,捂着肚子踉跄着钻进侧边的灌木丛。
他刚躲到一棵粗树干后,就屏住呼吸,侧耳倾听——果然,身后不远处的草叶传来“沙沙”的轻响,比雨声更细碎,是有人在动。
这边凌韵没站着等,她转到一处大石后面,弯腰假装拍打腿上的泥,眼角余光却扫向斜后方的山坡。
雨幕里,两道深色影子贴着矮树移动。
小孩子?
没等她细想,那影子突然停了,躲进了不远处的茅草丛里。
接着,柳境听到一个软糯糯的童声从雨里飘过来:“咦?不见了。他们是不是发现咱们了?”
另一个不辨男女的少年音安抚道:应该不能。我以前常在山里跟踪麂子,动物都发现不了我,他们不可能发现有人跟着。
可他们要是不走了怎么办?靠我们自己可走不出这大山。
应该不会,谁会没事一直钻在这深山老林啊?不过咱们若是跟着他们停留,时间短也就罢了,时间长了,村里人怕是会追过来。
啊!咱们跑了这么远,他们还会追来吗?那……那怎么办啊?
小孩子说到这儿,忍不住呜咽起来。
另外一个孩子赶紧捂住她的嘴,压低了声音道:别哭,他们听到就麻烦了。村里人要真追来了,咱们也不怕。
你注意到了吗?前面那女的身段脸蛋都是极好的。
村里人可不挑,只要是能生孩子的,他们看到都两眼放光。
这种,大力和三牛他们看到绝对要争个头破血流。
咱们只要跟着他们,遇到村里人就朝他俩相反的方向跑,那群臭男人肯定不会舍了这样的大肥肉来追咱们的。
说到这儿,大孩子停顿了一下,补充道:而且我瞧那个女的腿像受了伤,跑也是跑不过咱们的。小鱼儿,到时候咱们……
柳境越听越心惊,听到这儿再也没了耐心,眉毛竖起握着拳头就箭也似的冲进了茅草丛里。
出来!
不等凌韵有所行动,他已经将一个蓬头垢面的小孩子拽了出来。
紧接着,茅草丛晃动,另一个瘦骨嶙峋少年冲了出来,拉住了那小孩子的另一只手。
两人拔河似的僵持着。
呜呜呜……
小孩儿傻眼,转眼哭得撕心裂肺。也不知是疼,还是怕。
凌韵注意到这孩子手腕细弱得惊人,似乎只要轻轻一掰就能折断。
她同行的少年人,一身破衣烂衫跟挂在树杈上一般,也是瘦得营养不良的样子。
虽然比柳境高出一大截,力气却不如他。
放开,放开她!
少年高呼几声,突然松手跑向柳境,张嘴就要咬人。
凌韵快步上前,一把拉过柳境,将人护在身后,严厉道:住手!你们是什么人?跟着我们想干什么?
两个孩子被凌韵的气势震慑,不敢有所动作。
我……我们就村里出来找野菜的。我……我们不想干什么,我们……
那少年眼睛往上瞟,结结巴巴地解释。
凌韵一看便知他在撒谎,只是看对方不过是个小孩,她不想要计较。
既然这样,天色也不早了,你们早点回家去。
师父!你别被他们样子蒙蔽了!刚才我听到他俩在算计你!哪里会有人来这深山采野菜?
柳境闻言从凌韵身后跳了出来,言辞激愤。
少年一愣,瞬间涨红了脸,他昂着下巴嘴硬道:“我们没有!我爱上哪里采野菜,就上哪儿采。这山难道是你们家的?你能进,我进不得?”
撒谎!你们采了什么野菜?让我看看。
刚才我都听到了。
有人要抓你们。
你们之所以跟着咱们,是想要引追你们的人来抓我师父!
柳境手攥成拳头,瞪着两人,说话咬牙切齿。
小鱼儿被瞪得一哆嗦,躲到少年人身后,姐姐,他好凶。
姐姐?
柳境挥出的拳头停滞住,一脸错愕。
竟然是两个小女孩?
凌韵也忍不住仔细打量那少年。
虽然是作了男子打扮,身材也如一块木板,但那满是泥土的脸上五官确实清秀。
见凌韵盯着自己,那大孩子深吸一口气,捡起地上一根手臂粗的树枝在身前胡乱挥舞。
她虚张声势道:我可不怕你们!
凌韵笑笑,伸手一下子握住树枝,只是轻描淡写地一抬手,就将树枝连人甩到一边。
接着,她缓缓蹲下身,尽量让自己的动作看起来没有威胁。
她的目光先是掠过大孩子满是不可置信的眼睛。又掠过两个孩子冻得发紫的脚尖、挂着泥块的破衣,最后落在小鱼儿挂着泪珠的脸蛋上,语气放软:“别怕,我们不是坏人。我叫凌韵,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小鱼儿。她是我姐姐,叫铁雄。”
小鱼儿止住哭,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盯着凌韵,问道:你们会不会把我们抓回村里去?
“当然不会。”
凌韵从身上摸出几个红彤彤的野果子,递过去,温声说:“你能告诉我村里人为什么要追你们吗?或许我可以帮你们。”
小鱼儿盯着果子,舔了舔嘴唇,却没接,只看向姐姐。
小鱼儿!不要轻易相信陌生人的话!
铁雄怒目圆睁,又一次挡在了妹妹前面。
然后她直勾勾地盯着凌韵,质问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在这深山里行走?你为什么说要帮我们?我们又凭什么相信你?
之前村里也不是没姑娘往外逃过,遇上的好心人无一例外将她们送了回去。
她,任何人都不相信。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柳境叉腰,整个人气得微微颤抖。
铁雄并不理会柳境,而是倔犟地盯着凌韵:你盯着我的眼睛告诉我,我能知道你有没有撒谎。
我是个地师,专门绘制堪舆图的。
凌韵盯着对方的眼睛,认真道。
地……地师?
凌韵的回答显然在她意料之外,惹得她说话都开始结结巴巴。
我……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随便编出来诓骗我?
凌韵被逗笑。
你倒是有些自恋。你身上哪点值得我费心诓骗你?
铁雄被这话噎到,显出几分窘色。
她张张嘴,还想要争辩一二,就听凌韵甩下一句。
你爱信不信。
便牵着柳境,转身走了。
姐姐,他们要走了。小鱼儿见凌韵走,有些着急。
这时,就见凌韵指了指斜前方被雨雾模糊的山坳,大声道:“那边好像有个山洞,小境咱们先去避避雨。衣服都湿透了,要是一不小心染上风寒,就别想走出山了。”
雨丝斜斜砸在树叶上,“沙沙”声里,姐姐沉默了片刻,终于拉着妹妹的手往前挪了半步,声音低低的:“对不起。求姑娘带我们出山。”
凌韵点头,冷淡回应。
师父,你怎么还答应帮她们?柳境一听急得跳脚。
好了,好啦。快走吧。
凌韵摸摸他的头以示安抚,却不作过多的解释。
倒也不是她圣母心发作。
只是她穿来后,见过太多针对女子的迫害。
这姑娘的故事,大概又和招娣,盼弟这种的不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