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知恩一个人在家，按照品牌方的要求每天认认真真给自己的嘴唇涂抹谢钰给她买来的昂贵润唇膏——之前她就算是干到出血都想不起去涂的，甚至早在几年前陈景秋就吐槽过她这个问题。
但是，这次是品牌方的要求，给钱的人的要求。
知恩严格遵守。
不得不说效果明显，第二天睡醒就擦掉了许多死皮，知恩好奇地用手去碰一碰，发现嘴巴罕见的嫩嘟嘟，还有点不适应。
周五很快到来，知恩跟着导航坐了半个小时地铁来到那个品牌在商场的专卖店，一个新兴的快时尚品牌，门头不小，人流量也不少。
说实话，知恩对于这样的牌子没什么好感，尺码做得太小，甚至许多人穿不上均码。
但是她知道自己没资格评判，她也就是个打工的，赚点钱而已。
说是面试，其实也没什么竞争者，差不多就算定下了，知恩今天要做的就只是在这里摆拍，试衣服，然后在柜台帮客人结账，最后挑照片发红鸟营销——十分商业的推广方式。
知恩在一位工作人员的指引下换了一件冬季新款，短羽绒服，仅仅只到腰侧，里面是一件深色短款吊带，下面是秋季热款做旧低腰牛仔裤。
这种穿搭也只会出现在这个时候这个场合，知恩记得海市的冬天有多冷，这么穿纯属是找死。
但是她还是换好了衣服，挂好了工作牌——知恩从试衣间出来后就有排队试穿的女生看好了她目前上身的短款羽绒服，吊牌价3999，新款没有折扣。
“效果不错。”
和她对接的那位员工凑在知恩耳边说，知恩礼貌的笑笑。
“好，那咱们是先签合同？还是先拍，都没关系，哦，一会儿还会来个男孩儿，你们俩一起。”
知恩愣了愣。
她穿着这件蓬松得像面包一样的羽绒服，又被工作人员比划着搭配了一顶毛茸茸看起来很暖和但是连耳朵都盖不住的棒球帽，在店里做活招牌。
“怎么还没到？”
工作人员看了眼表，皱起眉，但是很快就松开了，她满不在乎地对知恩说，“没关系，反正我们男装本来就卖的少，这次新品也没拨多少经费主推……不用等他，这件你再穿一会儿，我们换，马上到时间了，人流量多。”
这种拍摄和销售结合的模式知恩也是头一回接触，刚刚有几个女生问她衣服的事情，知恩说了之前工作人员在微信上教给她的话术。
那个被遗忘的男生在知恩换好一件皮毛一体夹克出来时，终于露面了。
他个子很高，头发估计是因为戴了太久棒球帽的缘故，压得有点塌，此时此刻正把帽子捏在手里，不停地冲工作人员鞠躬道歉。
大家都忙，甚至都忘了他人——负责对接的女生愣了好久才想起来今天还需要一个男生，倒是没责怪他，只是让他赶紧去换衣服，再抓抓头发。
章嵘的脸涨得通红，隐隐有点毛细血管破裂那意思，但是大家仅仅只是轻飘飘的说了他几句，显得他的歉意如此滑稽。
他是从经纪公司赶来的。
自从他从去年签约，到现在，章嵘的经纪人没有帮他联络任何一项工作，这和签约前说的一点也不一样。
一开始觉得是新人不受重视的缘故，但是眼睁睁地看着几波热季过去，有些模特忙得一天赶两场，而他却闲得在家里抠脚……章嵘终于后知后觉的觉得不对劲起来。
“嘶，你也得自己努力啊，自己联系啊，章嵘，你不会就指望着公司给你资源吧？”经纪人早就已经换了一副嘴脸，像看市场里的大白菜那样看着章嵘，“再说了，你也知道你这类型，啧啧……难啊。”
章嵘涨红了脸，但却又无法反驳。
签约一下子就签了五年，他今年二十岁，听起来年轻，但是同期的模特里，甚至连十七岁的都很多。
章嵘只身一人来到海市，还没真的干上模特实现梦想呢，就先要饿死了。
于是，为了生计，章嵘只能先找兼职类工作养活自己，再一步步摸索着自己找活干。
没有经纪公司的帮助，这种小平面模特接不到什么有含金量的工作，充其量就是在时尚杂志当背景板，给小众国潮品牌拍模特图，接点红鸟广告……
当然，解约也要提上日程。
但是，就在章嵘提出解约的时候，经纪人看他的眼神就跟看傻子没什么区别，把当初的合同摔在他面前——
“解约？行，你看看你这几年的工作量算在第几档里，违约金需要付多少。”
章嵘颤抖着拿过合同，然后，他愤怒地盯着经纪人的脸，说不出一句话。
对于一个年仅二十岁的年轻人来说，这一系列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几乎让章嵘一蹶不振，他躺在狭小的地下室里，双眼无神地望着低矮的屋顶，觉得自己这辈子，估计也就这样了。
但是，还是要赚钱，还是要活着。
章嵘重视每一次的工作，就盼着给工作人员留下个好印象，下一次要是有活儿还会叫他，今天他中午不到十一点就出门了，坐地铁，中午就到，
但是好巧不巧，经纪人在他刚上地铁时给他打来电话，火急火燎地，说给他争取到了一个品牌代言的机会，和几个模特一起拍摄，这品牌是J国某明星带起来的，最近很火，让他马上来公司一趟。
章嵘愣住了。
他的心脏剧烈的跳动，从经纪人不耐烦的只言片语中，他好像又重新燃起了希望。
……但是，今天下午有工作，而且和公司是完全相反的两个方向。
章嵘看了一眼时间，一咬牙，在下一站下了地铁。
到了经纪公司，几个陌生的年轻模特抬头看了章嵘一眼，轻轻点了点头就算是打招呼了，章嵘看到他们之后就愣住了，原本内心的激动在看到他们的眼神之后被迅速浇灭——
那种眼神，太熟悉了。
多次被磋磨后的麻木，绝望，还有，不甘心。
他们之中的每一个男模特身高都在185左右，身材也都保持的很好，甚至有几个还有着明显的肌肉轮廓，面容也各有特色，就算不是顶帅但是也各有各的味道和气质……他们，一看就知道是模特。
但是，他们依然在海市没有工作。
章嵘坐在会议室里，心里预感着，这一次估计不会是什么好工作，要不然，是不会轮到他们这些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