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漠秋云起，稍稍夜寒生。
少云。
托德收拾好行装，搞了能有三个立方的私货：东方的丝绸、茶砖、瓷器、玉石字画、话本书籍、笔墨纸砚……恨不得把厨师也一起打包带走。
“窝的心留一半在东方，回不去。”
他伤感难以自已，船期临近许诺给杜白虎他们的商船却一时没有着落。托德觉得自己愧对这两个朋友，说什么也不肯收下象牙。
托德：“能力有限，商船的事情泡汤了。这个大礼窝不能收。泥猛拿走，窝东西多，照看不到弄坏。”
老四：“正好。拿去卖钱！”作势回身找地方收回大象牙。
托德：……
泥猛还是不是东方男人，这么小气？
老二心领神会演双簧：“哎！可惜托德牧师没地方装，磕碰坏了不值钱。这象牙怪珍贵的哩。”
神特么没地方，不值钱。海船地方大了！象牙制品谁用整根整雕的！
兄弟俩互相望望，哈哈大笑。老四调侃：“托德老朋友！象牙一定请带走。我们可不想你记恨我们一辈子，骂我们吝啬鬼！”
老二凑热闹：“还有啊老朋友，把你想留一半的心也带走！东方没有斯图尔特修女和小托德，小斯图尔特。他们需要一个完整的丈夫，一个完整的父亲。少了什么都会伤心难过。你不希望他们伤心难过吧？”
托德又气又开心，眉飞色舞的憧憬起夫妻家人团聚。画面很美好。情绪一下子失控，简直嚎啕痛哭起来。众人替他难为情，丢人丢到姥姥家。
“窝父亲，母亲都没了。上帝啊！窝三个哥哥、姐姐也去世了。主保佑窝，这次要轮到窝了。窝知道！泥猛说上西天！就是翘辫子！窝还想在东方继续传播福音……”
托德作为称职的传教士，在这片东方土地全心全意为神服务。耗光自己的大好青春和几乎所有。难以割舍。
未知的旅途总有一些不确定的风险。就像当年踏上一段未知的东方旅途一样。托德内心重新充满畏惧。
千万别！送行的教堂众人神情尴尬。
托德也是个不知好歹的。大主教都把他原先教会的位置给亲信安排好了，哪会同意让他留下来。人家又不能再把位置腾出来让给你。
留在东方干嘛？回国享受天伦之乐，哦不是，享受家庭团聚的幸福生活吧。阿门！
托德满载着同事、朋友们的祝福离开东方。
“他会有个美好的圣诞节。一直都会有。”
“他是个好洋人。”
老四和老二默默的吃了一碗面，填饱饿空的肚皮。为了给托德送行，他们特意把下南洋的时间延后了两天。已经不能再延后了。船期延误会扣钱。
赵卢娜很干练，作为双方互信的前提条件她一口答应在松江租界开立罗斯福商行的分行。租场地雇佣员工，铺货搭起了框架。雷厉风行。老二、老四简直怀疑他们本来就是有这打算的。
松江租界作为东方帝国的窗口，位置之重要，人精罗斯福夫妻两个怎么会舍得放下。必须布局！顺势而为，感觉就是爽。
这是和罗斯福的商行签约以来第一次收到运输业务指令。罗斯福毕竟对新合作对象不太放心，让老二两个同意每次下南洋都必须有两位松江分行的属下同行，负责押货和监视。
随便吧。
哪里能拒绝同船押送客商自己的货。只要不在船上做危害行驶安全的事情，并支付你们属下在船上的开销就可。另外如果碰到什么风险，天灾人祸的，要留心自己小命。可别不知道死活瞎搞八搞。
双方谈拢，依此行事。
老二和老四为了给四“东”擦屁股，还得再跑一趟吉祥商行去赔钱。这四小恶魔，聚在一起果然没有好事。
这回又是玩火药，炸了一个玻璃瓶。
四东都躲在死角没屁事。倒霉催的，吉祥商行主事的洋人带着妻子儿女路过。炸破的玻璃碎片四散，自由飞翔到了小姑娘吹弹可破的额头上。
小姑娘皮肤娇嫩血管浅，额头一路在流血，感觉足足出了一提篮血量。小姑娘没晕，洋主事的夫人见血晕倒了。
这捅娄子的本事没谁了！
刚好在松江还没有出海，老二、老四闻讯而来细问前因后果。
玩什么不好，玩火药。好吧，你们阿爸少年时也喜欢玩，现在也喜欢。
玩火药可以，哪去玩不好要在商行里玩？不是在商行里玩的？哦，后门旁边的巷子里。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巷子里玩就玩了，干什么用玻璃瓶？这东西哪里来的！哦，商行扔掉不要的随手捡的。
玻璃瓶这东西现在也能随地捡到了？哦，破口缺盖是个漏的。
洋主事怒气值爆发，破口大骂：“你们这群黄皮猪！到这里来查案？！要查滚到巡捕房去。”
这么生气干嘛！官话说的还挺好。
老二、老四自觉理亏，挨骂黄皮猪也忍了。年轻那会曾经还有人当面骂长毛呢，一腔热血也忍了。中年人“忍”字当头。
洋人的医馆专职外科医生手术缝合伤口，说是可能留下疤痕。这就有些不太美好。老二、老四没眼看四“东”，连连点头哈腰的赔不是。这辈子都没有这么低三下四过。
回去炮制这四个小崽子！
洋人小姑娘长的真好看，头发眉眼鼻头耳朵皮肤……直愣愣盯着看，把小姑娘看生气了。
老二很内疚，老四不落忍。
小美女也挺狼狈。小脸蛋贴着一张盖住半个多额头的大纱布贴。作孽呀！怎么收场？
洋主事公事公办的腔调：“医药费、护理费、营养费、精神损失费……”
停！
什么叫精神损失费？
洋主事一脸鄙夷，没见过世面的黄皮猪。
他认真的说：“吓到我的心肝宝贝，额头的伤疤可能一辈子在，每次照镜子就每次叹气。精神损失费。懂了吗？”
“哦。”老二不得不认。
老四急了：“多少银元？！”
“银元？要金币。”洋主事认真的说。
“爸爸q_q，你不要吓唬他们啦！”小天使艾米丽耳濡目染，听得懂官话，却不会说。她上来摇晃洋主事的毛手。“史密斯先生说应该不会留疤的。他可是专业的。我现在一点也不怕。我很勇敢的！”
洋主事连忙弯腰认真的说：“那你疼吗？想要爸爸教训他们吗？”
小天使认真回答：“有一点麻麻的，不疼了。你让他们走吧。”
人类幼崽的观察能力很出色。她们可以很简单的感知到大人真心真意还是虚情假意。老二、老四的那种喜爱、温暖、怜惜、愧疚情感一一落入小天使的碧蓝大眼睛。她已经决定原谅他们了。即使还疼痛，她也可以对付过去。
洋主事对老二、老四说：“我的小天使很善良，她愿意放过你们。算你们运气好！把医药费交给我，你们孩子道歉就走吧。”
老四催着四个惹祸精道歉，每人脑瓜先吃一粒爆栗子。四“东”嘶哈撕哈的呲牙咧嘴道歉。别说，习惯就是强大，说的整齐划一，异口同声的。看来是没有少道歉呀！
丢人丢到姥姥家！老二、老四直晃头。
小天使艾米丽灿然一笑，融化众人。这妖精长大得多漂亮。难怪洋主事这么宝贝，配的上“掌上明珠”这个词。
赔了钱的老二、老四消气办法是让四小恶魔重复一千次举枪，瞄准，放枪的动作。既然喜欢玩火药，没道理不喜欢玩火枪。
以前让他们相互闻对方的鞋袜好像太儿戏了。居然敢对小天使艾米丽完美容貌下毒手，接受来自喜爱小天使的大人们的惩罚。
四“东”：……
所以阿爸，你们是被吉祥商行的小千金勾魂了吗？
盛小生想要小女儿的贼心不死。懂的越多，负担越大。盛夫人不懂什么生女儿的讲究。随便吧。
等日子就等日子，出来还指不定是男是女呢。盛夫人嘴上说，心里却是相信自己丈夫的本事的。第一个女儿，第二胎儿子……五次都对了，再对一次也不奇怪。
刘师父说“少做有伤天和之事，顺其自然。”看来自己丈夫没听进去，抽空去首字圩告状。顺道看看允梅。
看看允梅也是假的。盛夫人恨不得借机在首字圩生活一段时间才好。多日不见，甚是思念老四媳妇。秋收时她们在忙些什么呢？自己如在首字圩，必定也是要下田劳作的。下田就下田，总是不会叫人小瞧。盛夫人没来由的感觉自己身上涌起前所未有的力量。
这股力量促使她做了些从来没有做过的事。比如现在她就在杭城的郊外和三个孩子一起收集益母草。
她要采制回去让允兰调制保养皮肤的验方。美容养颜这回事体，什么年龄段的女子都是乐此不疲的。等美颜方调制好后，盛夫人到街坊四邻爱美女子间多加流传。最好说的神乎其神：大周女皇武曌，就是那位武则天娘娘也用的这个药方保养美颜呢！她们若来医馆问就送些三五天试用的小样。用的好以后自然有姑娘媳妇来买。
这生财之法无需抛头露面就可做。主药可是自己亲自采的呢！重要的是参与。体验感、成就感不同一般。
盛小生说益母草又名坤草，妇科圣药。既然是常备良药，所需甚大，平日多加收集以备不时之需。
盛允兰跟着自己父亲在医馆里学四诊，察脉辨舌苔。
三个小的都带在身边一起找药材，心里安定。固定找某一种药材的难度低，小朋友也可以胜任。允竹、允菊、允芳像模像样的帮忙，不再相互打闹。认认真真的四处搜索和收集益母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