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秦大川是怎么回事？”
李天明此刻的语气都透着烦躁。
刚刚一直在病房里全吴月华，可这次的事，似乎对她的打击非常大，以往时时刻刻都精神头十足的老太太，这会儿却像是丢了魂一样。
直到医生过来，说吴月华现在需要休息，两人才离开。
医院的大门口，李天明刚上车就问起了秦大川的情况。
“人已经被警察带走了，还有他们一家子，现在好像全都被控制起来了，我也是问了他们车间的主任，才知道厂里有这么个人。”
平时不显山不露水，在厂里几乎没什么存在感的一个人，谁能想到他居然能干出这么大的事。
“哥，咱们厂恐怕短时间内是没办法……”
因为秦大川的缘故，现在全厂所有工人都成了怀疑对象，从今天上午开始，全厂工人都要挨个进行排查，祖宗三代是干什么的，都得交代得清清楚楚。
甚至……
天满都不例外。
今天第一个被排查的就是他，家庭出身，婚姻状况，社会关系，不但要写书面材料，还要接受调查。
刚才能从厂里出来，还是因为李天明的关系。
否则的话，在没有解除嫌疑之前，天满都不能出海尔厂的大门。
因此，厂里现在是人心惶惶，平时整日里在一起的工友，现在看对方都像是个特务。
“哥，现在怎么办？”
“回厂！”
出了这么大的事，作为厂领导，必须在厂里坐镇，安抚好工人们的情绪。
两人回到厂里，田新建作为厂党委书记，正在配合警方对工人们进行排查。
“天明同志！”
“田书记辛苦了！”
他们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在这件事没有结论之前，只能待在厂里，给工人们做主心骨。
“他是我表哥，宝安县的！”
看到张孟伟被带进来，李天明忙向调查这起案件的警察介绍对方的身份。
警察只是点了下头，接着就开始上追三代。
这些基本情况都好查，只要给村里打个电话就能摸得清清楚楚，眼下最要紧的，是要查清楚，平时谁和秦大川有过接触。
秦大川所在的车间，此刻所有人都是嫌疑对象。
“宋局！”
张孟伟刚出去，一个警察走了进来，在宋局的耳边说了几句。
“知道了！”
宋局犹豫片刻，转头看向了李天明。
“天明同志，秦大川开口了！”
呃？
这种事没必要特意和我说吧？
李天明不禁狐疑。
“秦大川说，他想要见你一面！”
李天明闻言，更加不解了。
连天满都不知道厂里有这么一个人，李天明就更不知道了，平时和对方也没有过任何接触。
现在秦大川为什么莫名其妙地要见他？
“他说，见了你，就愿意把所有情况都交代了！”
艹！
李天明听了，差点儿没忍住骂娘。
现在傻子也知道，只要和秦大川沾边儿，那都是要命的事。
偏偏秦大川点名要见他。
李天明能清楚的感觉到，宋局看他的眼神都带着审视。
“见就见！”
见李天明同意，宋局当即亲自带着李天明一起去了海城公安总局。
审讯室里，李天明第一次见到了秦大川。
听天满说，这个秦大川只有50多岁，可此刻看上去远比实际年龄要苍老，干巴瘦的一个人，生了一副老实人的面相，谁能想到，他居然连着捅了马健十几刀。
“李厂长，你来啦！”
秦大川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看向李天明的时候，尽管隐藏得非常好，可眼底的阴狠是怎么都藏不住的。
“不用装了，这么大的事，你再装也变不回以前那个老实人！”
听到李天明的话，秦大川的表情一怔，接着居然笑了起来。
“说得对，我都装了三十多年了，连我都快忘了自己到底是人，还是鬼！”
“你是人是鬼都不重要了，为什么要见我？你的事，尽快向警方交代就行了，既然做了，就干脆点儿。”
“我想见你，是想要告诉你，本来上面还给了我一个命令，让我干掉你！”
卧槽！
“可惜啊！没机会下手，倒是那个技术员倒霉，撞在了我的刀子上！”
“你妈的……”
听对方提起马健，李天明就忍不住一阵火大。
“冷静点儿！”
宋局一把按在了李天明的肩膀上。
呼……
“你要求见我，就是为了说这个？”
“不是，我是想……拜托你，我老婆也在厂里工作，她和孩子们什么都不知道，我想求你别难为他们，只要你答应了，我就把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们！”
“马健呢？你让我别难为你的老婆孩子，我问你，马健呢？他招你惹你了，他才二十多岁，你就要了他的命。”
要不是宋局，还有审讯室里的警察拦着，李天明现在就想扑过去，掐死这个狗特务。
“姓秦的，现在惦记你的老婆孩子，你他妈的干这事的时候，想没想过他们？我告诉你，甭管你配合不配合，你老婆孩子都被你给牵连了，老老实实交代，国家或许还能给你老婆孩子一条出路，你大儿子也在厂里上班吧？还有你的小女儿，明年就要大学毕业了吧？还有你的孙子，孙女，他们都让你给毁了！”
秦大川的情绪在这一刻终于还是绷不住了，甭管他是人是鬼，总归还是放不下后辈儿孙。
“我说了，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宋局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这不是你说了算的，秦大川，现在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一条路，老实交代，争取宽大处理，就算不为你自己考虑，你也该为你的儿子女儿，孙子孙女考虑！”
秦大川低着头，突然哭了起来。
“我……说，求你们，别难为我的孩子们！”
接下来，秦大川没再顽抗，老实交代了关于自己的一切。
他原本是浙江人，后来被抓壮丁加入了国党的军队，跟着部队辗转到了海城，因为识文断字，再加上人也机灵，就被军t在海城的负责人看中。
那时候解放战争已经进入了反攻阶段，海城和京城已经被我军分割包围。
秦大川就是在这个时候，被他的上级安排潜伏。
最初他是在海城钢铁厂工作，后来公私合营，企业改造，他因为一手精湛的钳工手艺，多年来被调到了好几个工厂。
75年，海城电冰箱厂组建，他作为支援的技术工人，又到了这里工作。
这么多年下来，秦大川都快忘了自己潜伏的任务，更忘了自己的身份，一直老老实实的工作，本本分分的生活，还在海城娶妻生子，日子虽然清贫，但却安稳。
一直到去年，海尔厂接收了一批来自美国的最新设备，突然有人联系到他，他才猛然惊醒，记起了自己还有个不能见光的身份。
“唤醒我的那个人，让我毁掉厂里的那批设备，还让我……”
秦大川说着，看向了李天明。
娘的！
李天明对上秦大川的眼神就觉得火大。
那边的人都他妈是神经病啊？
他又没干啥惊天动地的事，要干掉他又是为了啥？
“联系你的人，说没说为什么要搞破坏，毁掉那批设备？”
“一开始没说，可是见我迟迟没有行动，前不久他又找到我，拿我孙子孙女威胁，还说要去举报我，我……我是被逼的，我真是被逼的，我本来只想老老实实的过日子，没想干这些事。”
人的心里方向一旦被攻破，铁打的汉子也要崩溃，更何况秦大川只是一只阴沟里的老鼠。
李天明不想再听他说这些破事，那边的人为什么要毁掉这批设备，无非是不想让国家在任何一个领域实现技术上的突破，民生的也不行。
而秦大川，此刻就算是再怎么后悔也没用了。
如果他真的后悔，早在三十多年前，就应该老老实实向组织坦白交代，可他选择了隐瞒，一直隐瞒了这么多年。
李天明站起身，狠狠地瞪了秦大川一眼，随后走出了审讯室。
呼……
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他实在是想不明白，人怎么可以恶到这个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