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明，到底出啥事了？这么着急忙慌的。”
崔大洪正在上班呢，突然李天明就找来了，也没和他说有啥事，只是让他跟着去趟海城。
车开到半路，崔大洪已经是第三次开口询问了。
“大洪哥，我说了，你……千万撑住！”
憋了这么久，李天明也憋不住了。
崔大洪闻言，心顿时猛地向下一沉。
“天明，你这是啥意思？是不是……马健？”
和他有关系的，也就只有马健在海城，如今在海尔厂上班，担任技术员。
李天明没说话，但看他的表情，显然是默认了。
“他……他咋了？”
李天明深吸了一口气，将车停在了路边，从口袋里摸出一盒烟，递给崔大洪一支。
呼……
猛吸了一口。
“大洪哥，马健他……没了？”
听到这话，崔大洪瞬间被惊呆了，瞪大了眼睛看着李天明，好半晌都没说出一个字。
“没……天明，你这是啥意思，啥叫没了？”
四十出头的汉子，眼眶瞬间泛红，说话的时候，声音都在打颤。
他岳父家里就两个孩子，一个是他的媳妇儿，76年地震的时候没了，就剩下这么一个小儿子。
现在李天明告诉他，人没了？
这让他怎么能接受得了。
“昨天，厂里有人搞破坏，马健恰好在调试机器，在和对方搏斗的时候……”
李天明也说不下去了。
刚刚接到天满的电话，得知马健人没了的时候，他也同样接受不了。
“开车，快开车！”
崔大洪大声吼着，没看到马健，他说什么都没法相信。
好好的一个人，怎么能说没就没了。
就在前不久，崔大洪的岳父过生日，全家人聚在一起，马健还特意请假回来了一趟。
演戏过后，哥俩聊天的时候，马健还劝崔大洪，要是遇到合适的，就再娶一个，别老孤孤单单一个人。
当时崔大洪还笑骂马健多管闲事。
这才过去多长时间，李天明居然告诉他，马健人不在了。
李天明重新发动了汽车，直接将油门踩到底，一路疾驰着，到了海尔厂。
此刻海尔厂的大门口，已经被海城市的警方接管，所有进出人员都要被检查后才能放行。
“我是李天明，这是……马健的姐夫！”
厂里保卫科的工作人员立刻上前，向警察确认了李天明的身份。
大门的栏杆升起，李天明开车进去，明显能感觉到此刻厂区内的气氛十分凝重。
将车直接开到了空调生产车间这边，大门已经被拉上了警戒线，几名荷枪实弹的武警守在外面。
可以看到，车间一侧的玻璃窗被烧得焦黑，里面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得知李天明已经到了，天满带着厂里所有的中层干部也都赶了过来。
“哥！”
天满低着头，不敢去看李天明的表情。
“我之前咋说的？说话，我之前是咋和你说的？”
空调加工车间这批设备进厂以后，李天明特意交代过天满，一定要注意安全。
尽管当时连他自己都觉得是杞人忧天，毕竟已经80年代了，那些专门搞破坏的敌特，经过多年的调查起底，差不多已经被肃清了。
可是，在李天明看来，还是不能掉以轻心，毕竟，海尔厂接收的这批设备，全都是在老美的禁运清单之内的。
过去这么久，老美也应该知道了，当初那匹出口的设备，最终流向了什么地方。
万一真的被人给盯上了，谁知道会不会有人铤而走险，蓄意来搞破坏。
当初说那些不过是为了以防万一，谁能想到，这种事还真的发生了。
听天满讲述的经过，实施破坏的是原电冰箱厂的一个名叫秦大川的老员工，在海城有家有亲人，平时一向老实本分，根本看不出这个人竟然是海峡对面安插在内地的间谍。
实在隐藏得太深了！
昨天夜里，交接班的时候，马健恰好一个人在空调加工车间里调试设备，本来已经关灯准备离开了，突然看到有人从通风管道偷偷潜入，用蘸着柴油的细棉纱，准备在车间里放火。
马健立刻大声呼救，还冲上去与秦大川展开了搏斗，可他一个搞技术的文弱书生，哪里是秦大川这种受过特殊训练的间谍的对手。
可即便胸腹部被刺了好几道，马健始终抱着秦大川就是不肯松手，直到保卫科巡逻人员发现空调加工车间的火光，冲进来的时候，马健依然在硬撑着。
火被扑灭了，人也被抓住了，可马健……
“李厂长，马健同志很英勇，他……”
保卫科长的话说到一半，就说不下去了。
这个时候，说什么也换不回来一条年轻的生命。
“马健人呢？”
崔大洪强忍着眼泪，他现在只想再看小舅子一眼。
“马健同志的遗体，已经被送走了，家属如果……需要等到调查结束！”
说话的是带队的分局领导。
“我是他姐夫，我想看他一眼都不行吗？”
崔大洪终于还是控制不住，对着那位分局领导大声喊道。
“这位同志，你的心情我们可以理解，但是……请你冷静一点儿！”
“我冷静不了！”
崔大洪说着，蹲在地上痛哭失声。
他不知道，该怎么和岳父岳母交代，老两口子就剩下这么一个小儿子了。
“宋局！他是马健的姐夫，马健的父母年纪都大了，我暂时还没通知他们，你看能不能魄力，让他姐夫去看看。”
这么做显然不符合规定，毕竟，本案现在还在调查当中，谁也不知道，秦大川还有没有同伙，而且，涉及到这种敌特案件，在没有结果之前，所有的一切都需要严格保密。
可李天明开了口，宋局也不好直接回绝，而且，家属只是想要看一眼死者的遗体，这本身也不是什么大事。
“好吧！小柳，你带这位同志过去！”
宋局叫来了一名民警，交代了一句，便让对方带着崔大洪一起离开了。
“宋局，里面的设备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火刚烧起来，就被扑灭了，是否受损，还要等以后，你们厂的技术人员检查！”
李天明也知道现在问不出个所以然。
“天满，吴老师呢？”
“送去医院了，昨天晚上知道了马健的事，吴老师就晕倒了！”
本来天满昨天就想通知李天明的，可是，警方要求暂时封锁消息，所以才拖到今天中午，得到允许之后，才给李天明打了电话。
“走，去医院！”
李天明和宋局打过招呼，便带着天满去了海城市人民医院。
病房门口，此刻也有警察在值守。
这次的事发生以后，警方也提高了警惕，既然有人动起了那些设备的主意，谁知道会不会有人盯上技术人员。
解释了半晌，天满拿出工作证都不行，最后还是李天明找来了卢源的老婆，才终于确认了两人的身份，获准进入病房。
“吴老师！”
两人进来的时候，吴月华正靠在病床上，怔怔地出神。
听到李天明的声音，吴月华转过头，没等说话，眼泪便已经淌了下来。
“都怪我，都怪我，要不是我逞能，马健就不会……”
吴月华此刻心里充满了内疚。
所有人都劝她休息，可她却始终不肯听，整天扑在车间，马健也是心疼老师，想要让她多休息休息，这才大半夜的，还在车间里对设备进行调试，检修。
结果……
“吴老师，不怪您，马健他……他也是为了保护国家和集体的财产才……”
李天明话说到一半，眼泪也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