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他们大多是老儒，早忘了年少时的豪言壮志，可骨子里对国事仍有本能的牵挂。
尤其听说北疆军连着拿下北齐两座城池——这可是对外的硬仗，管他朝堂上的党争你东我西，论起保家卫国的事，谁不盼着自家军队赢？恨不得立马问清前线的每一处动静。
刚才元初那甩皮鞭，喊安静的法子是起了作用的，此刻那些老大人，都各自回到了自己的石磨边，有一搭没有搭的开始磨洋工，耳朵还是留意着这边的动静。
“小师妹，师父呢？” 如意问。
“我在这儿。” 顾惜惜笑着从屋里走出来，眼角带着暖意。
“师父，给您。” 如意赶紧掏出一封信，双手递到顾惜惜面前。
顾惜惜瞥见信封上 “顾成意” 的落款，忍不住笑道：“这臭小子，倒还知道惦记他娘。”
自打去了边关，顾成意给她写的信屈指可数，每封里也不过寥寥几句话。
倒不是他对亲娘感情浅，实在是顾惜惜先前为皇帝办事，一直四处奔波、居无定所，就算写了信也难送到手上。
“师父，他这不是特意让我把信带来了嘛。” 如意帮顾成意说话。
“你呀，倒成了他的说客。” 顾惜惜打趣道。
如意听了，脸颊瞬间爬上几分红晕，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这时院门口传来敲门声，如意立马抬头：“我去开门！许是阿爷让人送东西来了！” 说着就快步往门口走。
顾惜惜看着她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又伸手揉了揉身旁元初的脑袋：“你可不许学你大师姐。”
“师父您放心！您让我向东，我绝不敢向西！” 元初嬉皮笑脸地拍着胸脯，嘴甜得像抹了蜜。
可她心里却偷偷嘀咕：师父这分明是在吃自己亲儿子的醋嘛！
院门一打开，果然是牵着骡小伙的姜老爹。
如意往门口外望了望，问道：“阿爷，县衙的差人呢？”
“他们着急回去复命，就先走了。” 姜老爹一边往里走，一边答道。
“姜阿爷！” 元初刚在师父跟前讨完好，这会儿嘴还甜着，蹦蹦跳跳地跑到姜老爹面前，满脸欢喜。
“哎，元初丫头。” 姜老爹笑着应了，又关切地问，“这几日在这儿吃得还习惯不？”
一提这话，元初立马嘟起嘴，开始抱怨：“一点都不习惯！天儿这么热，吃食放不住，从家里带来的点心、小食，两日就吃完了。”
倒不是她矫情 —— 先前跟在如意身边，总少不了新鲜好吃的；可到了清山关这小院里，得跟那些老大人一起吃粗茶淡饭，嘴里早就没了滋味。
师父早跟她说过，要是搞特殊单独开小灶，那些老头指不定又要闹起来，吵得人不得安生。
他们都是朝廷命官，又不能真动手教训。
说完，元初还朝着院里的老大人们撇了撇嘴 —— 要不是之前把自己的吃食分了些给他们，说不定还能多吃一天呢！
再说了，要是这些老头能 “长进” 点，别总为小事吵吵，师父心情好了，说不定还能把大伙的伙食提一提。
那些老大人瞧见元初这近乎 “看仇人” 的眼神，都有些讪讪的，赶紧转过头去装没看见。
他们都是活了大半辈子的人精，哪能不明白这小丫头的怨怼。
“等回了家，让你大师姐给你做些好吃的，好好补补！” 姜老爹笑着哄她。
“还是姜阿爷最疼我！” 元初立马眉开眼笑。
“哦？这么说，在师父这儿倒是让你受委屈了？” 顾惜惜的声音忽然从她身后传来，带着几分打趣。
如意在一旁眨了眨眼，心里暗笑：小师妹，你这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这下玩脱了吧！
元初赶紧转头，讨好地笑道：“没有没有！师父也极好的！这哪儿是受委屈呀，分明是‘劳我筋骨，饿我体肤’，帮我锻炼意志呢！”
顾惜惜看着这愈发油嘴滑舌的小徒弟，实在没辙，只能无奈又宠溺地捏了捏她小脸。
几人在小院里歇了一晚，第二天天光刚亮，姜老爹就忙着给骡小伙套车，准备出发。
如意起得更早，在厨房忙活了一大早 —— 摊了几十张喷香的葱油饼，熬了粘稠的小米粥，还调了两样清爽小菜。
元初吃着这顿饭，只觉得是这些日子以来最可口的一餐，连吃了三张饼还嫌不够。
再想想之前那个厨房大叔做的饭，只能说是 “饿不死”，根本谈不上什么口感。
院里的老大人也沾了光，终于给肚子里添了些油水。
只不过等如意走后，他们看向厨房那汉子的眼神，都带着刀子似的 —— 可那汉子仿若一根筋，半点没察觉，依旧我行我素，做饭只图个熟，能吃饱不饿肚子就行。
这厨子原是军中的士兵，早年打仗受了伤，才转成了伙夫，后来又被调到这小院来。
想来是常年做大锅饭做惯了，哪会琢磨什么口感滋味？
且他是从战场上下来、见过血的人，这点旁人的眼刀子，对他来说不过是小儿科，根本不放在心上。
看着顾惜惜跟着姜老爹一行人往清平县去了，院里的老大人偷偷互递了个眼色 —— 彼此眼中都藏着松快的喜意，总算能少些拘束了。
可顾惜惜的身影刚消失在路尽头，院门口就走进一个黑衣男子，头上还戴着顶斗笠，遮住了大半张脸。
他开口说话时，语气里带着几分渗人的笑意：“各位老大人，往后的日子，就由在下照料各位起居。”
说话的正是姜叙白。
常说 “不在跟前时，才知有多好”，接下来的日子，姜叙白用实打实的 “照料”，让这群老大人狠狠体会到了 —— 当初顾惜惜待他们，究竟有多宽容。
骡车慢悠悠走着，如意忽然开口问：“师父，您说姜楼主…… 他不会给那些老大人下毒吧？”
“那可说不准。” 顾惜惜淡淡道，话锋一转，“但要他们性命，他还不至于。”
“师父，那血煞楼当真搬走了？” 元初凑过来，满是好奇，“可为啥姜楼主还留在这儿啊？”
“小师妹，这你都不明白？” 如意笑着打趣，“当然是因为咱们师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