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知道卫国公心里这些不要脸的盘算，张首辅定然要一口啐到他脸上。
可卫国公这会儿越想越觉得自己的主意绝妙，先前还郁闷的心情，这会儿竟畅快起来，连张首辅那声充满不屑的 “哼”，也当没听见似的。
等太监尖着嗓子喊完 “无事退朝 ——”，卫国公竟破天荒地主动走到张首辅跟前，脸上堆着笑，客气地邀请：“张兄，今日可否赏脸，同去悦来楼小坐？小弟做东。”
张首辅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又抬眼望了望殿外的太阳，语气带着嘲讽：“今儿也没刮风啊，怎么就有人突然疯了？”
说罢，他抬脚就往外走，根本没打算理卫国公。
卫国公赶紧快走几步跟上，脸上竟没半分恼意 —— 他心里门儿清，顾惜惜向来和张家亲近，如今顾家没了其他亲人，张首辅于她而言，堪比亲大舅哥。
先讨好了这位，日后再接触顾惜惜母子，才更方便。
“哎，张兄留步！” 他追上张首辅，放低姿态道，“小弟年轻时糊涂，做了不少错事，这段日子日日悔恨，还望张兄给个机会，让我弥补一二。”
“让我看看你的脸呢？” 张首辅头也不回地说。
卫国公自然知道这是嘲讽他不要脸，但他故意装作听不懂，把脸真凑了过去，带着几分自得：“张兄瞧瞧，是不是还和年轻时一样英气？”
张首辅抬手，指了指脚下的殿阶，冷声道：“这些殿阶垒在一起，都没你的脸皮厚。”
说完，他撩了撩官袍下摆，大步流星地往前走 —— 实在是卫国公太烦人，他一刻也不想多待。
卫国公还在后面追，一边追一边喊：“张兄！修瀚大哥！您留步啊，等等小弟！方才您那话，我就当是夸我有威严了！”
他倒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 殿阶越高越显权威，他竟还能把 “脸皮厚” 和 “威严” 扯到一块儿。
张首辅懒得再搭理他，只加快了脚步。
偌大的皇宫里，竟上演了这么一出 “你追我赶” 的戏码。
皇帝听说这事儿后，忍不住跟皇后笑道：“这卫国公，倒真是个能屈能伸的主儿。”
两人做了多年夫妻，私下相处时，倒也像寻常人家那般，会聊些家长里短。
皇后轻哼一声，语气带着不满：“那人本就惯会装模作样！顾将军何等英姿，当年怎么就看走了眼。”
而远在清山关的顾惜惜，此刻正坐着看兵书，冷不防地打了个喷嚏。
一旁的元初赶紧凑过来献殷勤，一边给顾惜惜揉着肩膀，一边笑着说：“师父，准是大师姐和二师姐想您啦！不然您怎么好端端打喷嚏呢？”
顾惜惜拍了拍元初的手，笑着说：“行了，别按了。再这么献殷勤，我也不能轻易应你 —— 什么时候你能像你两位师姐那样，行事稳妥，我再考虑你的事。”
“好师父！您就答应我吧！” 元初拉着她的袖子撒娇，又急忙保证，“我保证到了军中，一定好好保护自己，绝不让您担心！”
自从上次来清山关的路上，听如意说了北疆军里女兵的事，元初就越发心痒，一门心思要投军。
可她也知道，家里人肯定不会同意，尤其是张夫人，指不定要怎么拦着。
没办法，她只好想着歪缠师父，让师父去帮自己游说家里人。
顾惜惜见她这模样，收了笑意，郑重问道：“你就这么想去军中？可知军营里的凶险？刀枪无眼，可不是闹着玩的。”
“师父，我知道。” 元初立马站直了身子，脸上没了半分撒娇的模样，满是认真，“师父，我打小就不爱做针线活，琴棋书画也提不起兴趣，注定成不了大家闺秀。”
“我没大师姐懂农事的本领，也没二师姐经商的脑子，唯一喜欢的，就是舞刀弄剑。”
“以前年纪小，只觉得耍枪弄棒能显威风；可现在我明白了，学了一身本领，要是不能用在正道上，那才是白白浪费光阴。”
顾惜惜面上没露半分，心里却对小徒弟这番话十分赞同。
这些天，不管元初怎么软磨硬泡，她都没松口 —— 就怕元初是一时兴起、冲动行事。
真到了对敌的时候，若是心性不坚定，反倒容易落了下风，徒增危险。
可这些天的冷水泼下来，元初非但没打退堂鼓，反倒越挫越勇，如今还能说出这般通透的话，倒也值得让她试一试了。
顾惜惜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起身走到元初跟前，抬手摸了摸她的头，轻声道：“我的徒儿，是真的长大了。”
“师父！您这是答应了？” 元初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满是惊喜。
“我只能帮你去跟你母亲提一提，说些你的心思。” 顾惜惜笑着解释，“至于成不成，最终还得看你家里愿不愿意放人。”
“好师父！有您出面，我娘准能应！她最是钦佩您了！”
元初这话绝非奉承——不管男女，心里都藏着点英雄情结，而顾惜惜，就是他们眼里实打实的女中豪杰。
“油嘴滑舌！”顾惜惜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
“跟二师姐学的，就只学了点皮毛！”元初嬉皮笑脸地耍着宝。
院中忽然传来一阵喧闹，打断了师徒俩这温馨的时刻。
顾惜惜皱了皱眉，“那些老头，没个安生！”
起初是一天吵好几回，后来改成一天两回，如今倒也算“长进”，成了一天一吵。
吵来吵去也没别的事，全是些鸡毛蒜皮的——要么嫌谁干活少了，要么怨谁歇得多了。
元初要替师父分忧，拔腿就出了房门，抬手甩了下鞭子，刚要喊“都安静些！”，那“些”字还没出口，就见着了院中的人，立马换了满脸喜意：“大师姐！你回来啦！”
原来方才的喧闹，不是老头们吵架，是这些老大人围着如意，追问北疆军眼下到哪儿了！
这些老大人被安置在这处院落里，活脱脱成了“聋子瞎子”。
外面的消息全靠顾惜惜心情好坏才肯透露几句，平日里连院门都少出。
前些时日他们知道如意是去给北疆军送物资的，今日见如意翻院墙进来，一群人立马围了上去，七嘴八舌地打听前线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