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老爹听了,更是底气十足,朝着姜里正笑道:“老弟,你忘了?咱们服兵役的规矩,年满十三到五十五都成!嘿,我今年刚好五十四,还在规矩里头,这事你拦不住我!”
姜里正见拦不住,索性耍了个缓兵之计,一把抽过姜老爹手下的册子,“刺啦” 一声,直接把写了姜老爹名字的那页纸撕了下来。
随后他扬声喊道:“今儿个先不登记了!都回去跟家里人再商量商量。记住,一家最多只能去一个!要是家里就一个顶用的劳力,就算报了名,我往上报的时候,也会把名字划掉!”
说 “划掉” 那两个字时,他特意朝姜老爹看了一眼,意有所指。
“都散了吧,各自忙活去!” 姜里正又喊了一声,方才还不情不愿的人群,这才慢慢散开。
等人走得差不多了,姜里正才没好气地对姜老爹说:“老哥,你就别跟着凑这热闹了!你要是走了,如意那一堆事谁帮着张罗?难不成要把孩子累坏才甘心?”
“这不还有你嘛!” 姜老爹嘴硬道。
“别!你要是真去投军,如意那摊子我可不管!”
姜里正故意放狠话,又软了语气劝,“马上就要夏收,收完还要插秧,地里的活计堆成山!我看你就是想躲懒!军中多你一个喂马的不打紧,可家里少了你这个主心骨,如意一个小姑娘家,还不得被累垮?”
一旁的如意听着,悄悄朝着姜里正竖了个大拇指。
姜老爹被里正这话点醒,一想到接下来田里的忙碌,老脸顿时红了,站在那儿,说去也不是,说不去也不是,满脸别扭。
如意最懂阿爷的心思 —— 他这般执拗要去,无非是记着两次屠村的事,总觉得祸事多因自家而起。
若不是因着他们家,这偏僻山脚下的村子,也不会被北齐人盯上。
如今村里人都商量着投军出力,自家若是连个人都不出,他心里实在过意不去,脸上也挂不住。
于是如意上前劝:“阿爷,咱们虽没法出人,不如捐些物资?等村里人出发去前线时,咱们就跟着送十车波浪面,再各送一车酱菜、肉酱,你看这样成不成?”
姜老爹还没开口,姜里正先提高了音量:“丫头,这是不是太多了些!” 他知道如意家这一年赚了些银钱,可看着这么些物资,还是忍不住替他们肉疼。
“里正爷爷,无妨的。” 如意笑着宽慰,“波浪面是自家食品作坊做的,粮食也是田里种的,算下来倒没花多少银子。” 老人家的好意,她心里清楚,自然要好好安抚。
“那丫头,回头这些物资,就当是阿爷买的。”
姜老爹心里天人交战了半晌,终究松了口,还是不想让自家落了旁人的话柄。
“成!不过阿爷,我可不做亏本买卖。” 如意笑着应下,只要能哄老人开心,顺着他的心意又何妨。
五日后,姜家村五十名汉子背着行囊,坐上了县城衙役赶来的骡车。
他们脸上虽带着离乡的愁绪,眼里却闪着股莫名的兴奋,像是盼着去前线干一番大事。
队伍后面,跟着姜老爹从牙行雇来的骡车,车上满满当当装着物资。
十几辆骡车连成一串,驶上官道,倒有几分浩浩荡荡的气势。
姜老爹吆喝着骡小伙,紧紧跟在县衙拉人的车后。
如意和元初则换上了男装,一左一右坐在他身边,瞧着倒像两个跟着长辈出门的半大少年。
之所以等五日后才出发,一来是食品作坊要赶制那十车波浪面;
二来是次日隔壁四村听说姜家村有人投军,不少汉子也不甘落后,纷纷要跟着去,又拉拉扯扯商量了几日确定人数,才定好今日一同出发。
骡车走到张家村路口时,如意瞥见车辕上坐着的张宝根,心里略有些诧异 —— 这张宝根不是家中独苗吗?向来被他奶王氏宝贝得紧,怎么这次竟肯放他去军营?
不过如意也只在心里好奇了一下,终究没多问,说来这不过是别人家的家事。
如意也就往张家村的骡车上扫了一眼,便转头看向前面,等着队伍再次出发。
没成想张宝根一眼就瞅见了她,当即从村中骡车上跳下来,小跑着过来。
他先对着姜老爹规规矩矩行了一礼,又笑着转向如意,拱手作揖:“多谢恩人先前搭救!”
这小子自打上次出事被救回来后,就总爱往姜家村跑,次次见了如意,张口闭口都是 “多谢搭救之恩”,翻来覆去就这一句。
如意早被他这话听得耳朵起茧,只觉得这小子虽然性情改好,但又多了个磨人的唠叨的毛病,无奈道:“这话你都谢过多少回了?下次别再提道谢的事了,成吗?”
“好嘞!” 张宝根应得干脆,屁颠屁颠往自家村的骡车跑,可跑到半道又折了回来,挠着后脑勺,有些局促地说:“恩人,我听人说前线刀枪无眼,忒凶险了,您…… 您还是别去投军了吧?”
夏国民风本就开放,再加上先前出了顾惜惜那位赫赫有名的女将军,故而投军从不限于男子。
若是有武艺超群的女子愿意投军,军中自然不会拒绝。
只是自打顾惜惜离开军营后,投军的女子便越发少了。
如今军中仅存的一支女子队伍,还是当年顾惜惜在时亲手组建的。
队里有些姑娘早已和军中将士成了亲,留在边疆安稳度日;
那些仍坚守在军中的,宋大将军念及她们一片赤诚,都在等着自家将军回来,也不忍让她们白白送命,便多派她们去做暗线。
女子本就有天生优势,乔装打扮后,最容易让敌方放松警惕。
这些事许是师父的伤心处,如意从没听她提过,还是顾成意在信里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