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抓起一把早已准备好的金瓜子,在手里掂了掂,
对侍立左右的心腹将领和谋士们朗声说道:
“诸位都瞧瞧!都给老子好好瞧瞧!这叫什么?
这才叫‘与民同乐’!这才叫‘歌舞升平’!宫里那位,”
他故意顿了顿,用拇指朝紫禁城的方向不屑地指了指,
“整天窝在那四方城里,对着几本哭穷喊冤的奏折,
听着几个老学究讲什么之乎者也、仁义道德,他能见到这个?
他能听到这个?他知道什么叫真正的‘人间烟火’吗?
他知道什么叫‘民心所向’吗?呸!他只知道坐在那把破椅子上
发抖!”说罢,他猛地起身,走到船舷边,看着岸边那些
在血色灯光下影影绰绰、面黄肌瘦的围观百姓,脸上露出一丝
残忍的笑意。他如同戏弄池塘里的鱼一样,将手中那把金瓜子,
“唰”地一下,奋力抛洒向灯火阑珊的河岸浅水区。“唰”地一下,奋力抛洒向灯火阑珊的河岸浅水区。“
唰”地一下,奋力抛洒向灯火阑珊的河岸浅水区。“唰”地一下,奋力抛洒向灯火阑珊的河岸浅水区。
黄澄澄的金光在血红灯笼的映照下闪烁,立刻引起了岸边
一阵疯狂的骚动。为了那点能活命的金子,许多贫苦的百姓
和乞丐再也顾不得初春河水的冰冷刺骨,如同下饺子一般,
“扑通扑通”地跳下河去,在浑浊的河水中奋力挣扎、扑腾、抢夺,
甚至为此互相谄骂殴打,场面混乱不堪。王龙在画舫上看得
开怀大笑,用力拍打着栏杆,连声叫好:“妙!妙极了!
瞧瞧!多鲜活!多有意思!这比看那些软绵绵的歌舞
有意思一万倍!老子撒下去的是金子,捞上来的是这帮贱民的
真性情!这才是活生生的乐趣!”他扭头看向身后脸色有些发白的
魏忠贤,得意地问道:“老阉货,你说,皇上他舍得这么撒钱吗?
他撒得起吗?他敢这么撒吗?哈哈哈!”魏忠贤勉强挤出一丝
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腰弯得更低了,尖声附和道:
“王爷……王爷圣明!洞悉世情!皇上……皇上他久居深宫,
如同……如同井底之蛙,焉知王爷这般……这般与民同乐的
胸襟和气魄?这秦淮河,有了王爷的恩赏,才……才算真正有了
魂魄啊!” 他的话虽然谄媚,但声音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
颤抖。画舫靠岸,王龙意气风发地回到北京王府。
那股变态的兴奋劲仍未过去,他意犹未尽地在殿内踱步,
眼中闪烁着更加危险和恶毒的火花。他突然停下,
对像影子一样跟在身后的魏忠贤吩咐道:
“老魏!这戏码好看是好看,但还不够味!不够透!
老子要再加点料!”魏忠贤心头一紧,连忙上前:
“王爷……还有何吩咐?老奴一定尽力去办。”
王龙凑近他,脸上带着一种戏谑而近乎癫狂的笑容,
压低声音道:“你再去给老子办件事!去找!
找几个京城最好、最大胆、最他娘会来事的戏班子!
要那种什么都敢编,什么都敢演的!”魏忠贤隐隐感到不安:
“王爷是想……?”“老子要让他们编一出新戏!”
王龙眼中精光四射,“就把……就把上次宫里那位万岁爷,
收下倭国使者进贡的那对破漆器盒子时,那手抖得跟发了
鸡爪疯似的、脸上颜色一阵红一阵白、想发作又不敢、
活像个受了气又不敢吱声的小媳妇儿那段,给老子巧妙地
编进去!”魏忠贤一听,吓得魂飞魄散,腿一软,“噗通”一声
就直挺挺地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声音带着真正的哭腔
和极致的恐惧:“王爷!王爷!使不得!万万使不得啊!
王爷!您……您三思啊!这……这编排圣上……影射君上……
这这这……这是大不敬!是十恶不赦!是……是诛九族的
大罪啊!王爷!老奴……老奴对王爷忠心耿耿,可……可这事儿,
老奴就是有一万个胆子,也……也不敢从命啊!王爷开恩!
王爷开恩啊!这要是走漏一丝风声,那可是塌天的大祸!
朝野震动,天下……天下都要大乱啊!王爷!” 他磕头不止,
额头瞬间就见了血丝,可见其恐惧到了何种地步。
王龙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继而变得铁青。他猛地一脚,
将身旁一只重达百斤的青铜熏香炉狠狠踹翻!
“轰隆!”一声巨响,香炉倒地,炉灰和未燃尽的香饼香末
泼洒了一地,浓郁的香气变得刺鼻难闻。“怕什么?!”
王龙厉声怒吼,声震屋瓦,连殿外的侍卫都听得清清楚楚,
“天塌下来有老子顶着!老子连金銮殿都敢带刀闯,
太和殿的柱子老子都靠过,满朝文武老子都骂得,
还在乎编排他几句?他崇祯要真是个带把的,现在就下旨
来拿老子啊!你看他京营的兵,敢不敢动老子府前的一草一木!
你看他有没有这个胆子!”他几步跨到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几乎瘫软的魏忠贤面前,居高临下,目光如同嗜血的猛兽,
一字一顿地低吼道:“老阉货,你给老子听清楚了!
老子让你去,你就必须去!按老子的意思办!要编得含蓄点,
巧妙点,让明白人一听就懂,会心一笑,让那些蠢蛋还以为
是在夸皇上宽宏大量、有容人之度呢!老子就要这个效果!”
他弯下腰,几乎贴着魏忠贤的耳朵,语气中的死亡威胁
浓得化不开,“你要是再敢跟老子啰嗦半个不字,再敢推诿拖延,
老子就先诛了你的九族!让你这老阉货彻底断子绝孙,
让你死了都没人收尸!你信不信?!”魏忠贤听到这赤裸裸的、
绝无转圜的死亡通牒,彻底崩溃了,知道再无侥幸,
只得涕泪横流,磕头如小鸡啄米:“老奴……老奴遵命!
老奴……这就去办!定……定按王爷的吩咐,办得……办得巧妙,
办得……天衣无缝……” 他连滚带爬地退了出去,
官袍的后背已被冷汗完全浸透,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某日,天公似乎也看不下这人世间的惨剧,春雨骤至,
而且是非同寻常的狂风暴雨,倾盆而下,笼罩了金陵城整整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