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北辽军南下!
苏温言的声音不大,但却像一点燃的鞭炮,被人狠狠的扔进了寂静的大殿之中。殿内檀香袅袅,原本还弥漫着几分凝重的商议气氛,瞬间被这一个让人惊得掉了下巴的话语搅得支离破碎。
六部尚书先是怔了片刻,但随即便是脸色大变,他们看向苏温言的目光之中,满是震惊与难以置信,还有几分怀疑。
礼部尚书孙元良,本来就因为这段时间的国难愁眉不展,此刻听闻苏温言的话语,更是被气得胡须乱颤,双手直抖,几乎是一瞬间,便用手指着苏温言,开口骂道:“胡闹啊!简直是胡闹!苏世子莫要仗着自己是北辽世子,便说出如此违背祖宗之话,祖宗当年定下的法规写得明明白白,北辽军不得随意南下,需时刻防备北疆边关。”
他的声音之中带着怒意,此刻能够忍下了不说出失礼的话,已经是他这个礼部尚书气度好,教养高了。
紧接着,吏部尚书魏林也是没有丝毫迟疑,吹胡子瞪眼,直接了当的说到:“官家,此事万万不可!”他抬眼,目光凿凿的看着龙椅上那位年轻的官家,“若是随意抽调北辽军队,那北辽边关怎么办?北辽边关常年战事不断,犬戎北羌蛮族轮番侵扰,若是对方发现北辽军队调离,他们齐齐南下,那北辽边境危矣啊,官家!到时候国家危难更胜,内忧外患吗,无疑是让大乾陷入腹背受敌的绝境啊!”
他这一话一出,虽然句句在理,看着像是为朝廷,为北辽着想,其实更多的是完全不想让北辽南下。天下所有人都知道,这北辽军可不是听朝廷的,而是听北辽王的,而眼下苏温言依旧是北辽的世子,这让人怎么能够不担心。
他们其实不是担心宋瑾与皇室,而是担心他们自己。他们如今手中掌握的军队几乎都被调取平叛了,剩下的也不到三万人,到时候在北辽铁蹄与凤翎卫两个的压迫下,他们这些人应当如何自处?
就算北辽王不会有其他动作,但若是对方不想走了,那怎么办?届时,大军屯于京畿之地,进可逼宫,退可割据,到时候是请来容易,送走便是难如登天了。
“官家,此事太过分!”
“万万不可啊,还是需要另寻他法。”
“请官家三思啊,祖宗之法不可随意改变呀,若是随意更改,岂不是动摇国本啊。”
不只是魏林与孙元良两人开口,几乎是所有的大臣都开口说道,一时之间,殿内的反对之声,此起彼伏,几位稍微年老的尚书大臣,连连叩首,嘴中不断说着,恳请官家三思。
龙椅上的宋瑾,手指无意识的摸索着椅臂上的龙纹,以此来掩饰心中那微微的震颤。
他看向下方的苏我以为,眼神之中难掩复杂的神色。这位皇姐夫,自入京以来,便表明了自己的忠心,行事沉稳,屡立大功,他肯定是十分信任的。
可这事情,若是涉及到了北辽军,那他心中的信任便不得不打上一个问号。苏温言对于宋瑾来说,是亲戚,是助力,是兄长,但在北辽军面前,他首先便是北辽的继承人。
若北辽那支精锐的铁骑,真的就这样来到了京城脚下,那苏温言还会是那个对宋氏忠心耿耿的皇姐夫吗?
一但北辽军在苏温言的身边,那他就只有一个身份,北辽世子,北辽军的下一个统帅,就算他心中百般想法,他也只能以北辽为先。
想到这些,宋瑾不由的皱起了眉头,看向苏温言,想要从对方的眼神之中,看出些不一样的色彩。他想要看到的是一丝犹豫,一丝算计,那样他便能够真正的下定决心拒绝北辽军。
映入宋瑾眼中的,却是那一如既往的眼神,依旧平静,依旧真诚,仿佛刚才所说的事情,真的便只是一件小事,真的是发自内心最好的想法。
而位于大殿左侧的萧楚湘与萧良臣,在苏温言说出这一句话的时候,便对视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挣扎的神色。
他们是皇亲国戚,自然知晓北辽军南下意味着什么。眼下京城的局势危急万分,叛军随时都可能打到京城脚下,朝中的兵力确实空虚,到底能不能战胜湘王的军队众人心中都没有底气。但北辽军却不一样,常年征战的他们一直保持着最高的战斗能力,若想要快速解决危局,北辽军绝对是最为稳妥最为快速的选择。
至少,苏温言与云霁早就结为了夫妻,是实打实的与宋氏有关,总比其余那些藩王,靠谱些。可他们又会想,如今的苏温言究竟是想在这样的场面下扮演什么样的角色,他是真的想要救大乾,还是有其他的打算。
这头北辽的“白狼”真的会被那可笑的夫妻关系,给牢牢拴住吗?
他们不知道苏温言说出这一个对策的时候到底抱着怎么样的想法,但他们知道,这也是所有对策当中,最为稳妥,也是最为能够接受的一个了。
就在两人不断在脑海中盘算的时候,一个相同的想法出现在了二人的脑海之中,这是唯一能够打消所有人顾虑的方法。
驻扎在西凉的河西卫,可是也在边关征战多年,而且是真正意义上受到朝廷把控的军队,战斗力也不会弱北辽多少。若是能够将其中的部分队伍抽调回来,拱卫京师,那便正好与北辽军互相制衡,既解了京城之围,又能够让双方都有所顾忌,不至于让朝局失控。
想到这里,两人的脸色也稍微好了一些,没有了之前的那般愁容,只是静静的在一边听着众人的交谈。
韦炜看着朝中诸位的神色,大脑也是飞速运转,想着对策。他的大脑飞速运转,他是陛下提拔的,是陛下的人,而他也和苏温言关系要好,知道苏温言这话是真正的破局之法,只是大家的顾忌也是理所当然的。
所以,他要在这里面找到一个折中的方法,能够让双方都接受的方法,以至于不要让局势真正的失控,可如何才能让所有人都打消顾虑呢?
片刻之后,他的眸光一闪,瞬间有了想法。
韦炜也没有犹豫,直接上前一步,高声说到:“官家,臣有一策!”
他的声音洪亮,瞬间压过了殿内的嘈杂声响,众人纷纷侧目,看向这位监察司司正。
韦炜向宋瑾行了一礼,侃侃而谈:“官家,祖宗之法虽不可擅改,但此刻正值国难当头之时,江山社稷危在旦夕,应有雄主之心,行破格之举,方能破眼前之危局!依臣所见,苏世子提议调集北辽军南下,固然是解困之良策,但若能在调河西卫一同入京勤王,便可相互照应,以增胜算。”
他稍微顿了一下,目光扫过殿内的诸多大臣,语气坚定:”河西卫乃我朝精锐,对朝廷忠心耿耿,是大乾历来的虎军。此番若是让河西卫与北辽军相互配合,定能大破叛军。请官家做主。”
这话一出,殿内的争论声戛然而止,大臣们面面相觑,各自在心中盘算了起来。河西卫,是自西凉叛乱之后,便设立的卫所,总共十万兵力,皆为善战之卒。且一直以来,河西卫都是独立于朝堂,直接受到皇帝掌控的,若此刻调来,对于宋瑾来说肯定是绝妙的主意。
但对于其他大臣来说,这便是不好了,本来北辽军便能够让他们喝一壶的了,这河西卫再来,对于他们来说,可就危险了。
此刻,六部大臣或多或少额头上都流出了汗水,现在的局面还不如之前呢。正当他们还在思索用什么方法拒绝这个提议的时候,苏温言直接开口说到:“官家,臣恳请官家下旨,让河西卫与北辽军入京勤王,拱卫京师。”
此话一出,满场皆惊,好在萧良臣反应迅速,不再犹豫,当即应和着说到:“官家,臣恳请官家下旨,让河西卫与北辽军入京勤王,拱卫京师。”
紧接着,便是萧楚湘的声音传来:“恳请官家下旨,让河西卫与北辽军入京勤王,拱卫京师。”
三人的声音先后在大殿之中响起,让其余几人脑袋瞬间宕机,宋瑾也没有丝毫犹豫,三人说出来的下一秒,便直接朗声说道:“来人,拟旨。”
宋瑾的声音落下,王善便马不停蹄的开始书写诏书:“即刻起,命北辽王调集五万部队,河西三万部队入京勤王。”
诏令不长,但却让六部尚书都为之一震,他们还没来得及反对,诏令便已经拟写完毕,交给了宋瑾,而后戳下印玺。
这下,这件事情便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其余人就算再怎么反对,也没有了理由。
“好,此事便如此,王善,你且快些派人将诏令送于两位统帅手中,不得有误。”宋瑾眼神郑重,看着王善。
王善身躯一震,连忙称是。
此刻殿内的氛围渐渐微妙了起来,宋瑾看向下方六部尚书,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他缓缓啊开口说到:“诸位爱卿,可是对此事有什么意见?”他的表情带着些玩味。
这一下,下方的六部尚书便知晓,此事就算是他们不同意,也会被强行推上去,他们此刻只能低下额头,连忙说道。
“臣等不敢。”
苏温言只是淡淡的扫视了一眼六部尚书,便不再打量,而是将目光落到了韦炜身上,对他点了点头。韦炜看着苏温言的动作,也是知道对方一开始的想法便是如此,也便安心了不少。
宋瑾看着两人的动作,心中也是松了一口气,他也拿不准苏温言到底有没有其他的想法,倒是以对方的表现来看,对方是支持他的想法的。
看着所有人都没有了异议,宋瑾接着说到:“既然此事已经定下,那便是接下来讨论粮草与军械问题。”
说到这里,宋瑾看向了工部尚书,与户部尚书两人。
“两位爱卿,可有办法?”宋瑾侧着身子,在龙椅之上。
李邦昌与文左综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走出队列,向着宋瑾行礼。
两人一左一右,李邦昌率先开口说到:“臣已经命下面的人,连夜干造甲胄,日夜轮班,不停,争取在援军来之前,再多打造出一万柄长枪,两千副甲胄。”
听到此话,宋瑾微微点了点头,还算在他的意料之中,而后他又侧头,看向了文左综:“文卿,你呢?”
文左综听到宋瑾的话,有些不知道如何开口,想了半晌,才支支吾吾的说到:“臣,臣...尽力筹措粮草,供给给...给大军。”
听见文左综的话,宋瑾眉头皱起,他脸上带上了不悦的神色。
“文尚书,给朕把话说清楚,什么叫做尽力筹措?还有,你在害怕什么?”宋瑾的眼神带着审视的意味,两双漆黑的眸子里闪烁着光芒,让文左综心中一惊。
“官家,此事太过重大,先前平定南越之时,已经消耗了太多粮草,如今想要一时间凑出这么多粮草实在是有些困难。”
说到这里,文左综用手擦拭了一下额头,他也没有一点办法。
听到这里,宋瑾眉头紧皱:“那你可有什么对策?”
文左综听见宋瑾的询问,沉默不语,一时间他也没有好的对策。
“为何不回答朕?文卿?”宋瑾见对方不言,脸上渐渐带上了怒气,开口问道。
“非臣不答,是臣如今实在不知道从何处寻到粮食,秋收还有几日,且要让粮草运到琼京,至少还需要两月左右,如今实在是没有办法。”文左综拱手无奈的回答道。
“两月?”宋瑾皱眉,两月才能有粮,这对于他们来说实在是有些久远了。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际,苏温言再次开口说到:“官家,我们让京中富商捐粮。”
此话一出,丝毫不亚于之前让北辽军南下的冲击,众人纷纷愣住,连忙说道:“此为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