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骜的第一反应,是“天谴者”的援兵到了。暴君吃了这么大的败仗,背后的那只托手怕是要亲自出动了,如果是以当地的通讯条件,这场惨败的消息传到这家伙的耳朵里估计哪怕用的是八百里加急快报也得十天半个月,但有前者在场就是另一回事了,甚至他们都有可能在前线安插了观察员之类的职务,能将情况和形势实时汇报给后方以供决策。
思虑这这些,他的表情也逐渐凝重了下来,完全没了一开始巫羊山尊表达敬意时的轻松,后者也不傻,一眼就看出来了,遂道:
“您...怎么了?”
“我不好说,但我感觉到会有很不好的事情在不久之后发生,本来我们要马上离开的,但现在看来一时半会儿是走不了了,我得帮你把这次难关挺过去再说。”
“很不好的事情?您指什么?是敌军还会再来吗?”
“是的,但再来时可就不会是刚才那个样子了;我且问你,你之前看到过的我这种穿着的人,有没有直接参加攻击你们的战斗?”
巫羊山尊摇摇头,道:
“没有,我只是得线报,有人在敌军军营中看到过这种人活动,在其他很多城市也有他们的踪迹,我不知道那是些什么人,只觉着他们的行为和打扮都很奇怪,一直以为是‘祖殃’请来的巫师。”
项骜此时并不知道这个“祖殃”是谁,但听起来就像个带有称号性质的人名,大概是那个暴君的名头。
“那些人不是巫师,也不会法术,但他们掌握了很多很多你完全无法理解的高科技,假设这些人运用带过来的武器参战的话,那这座城能保住的几率我不敢保证有多大。”项骜道。
“有您在也不行吗?”
“我只能说试试,有机会将其击退,但我不能向你做出任何承诺。
另外,如果你想尽可能的接近成功,那么接下来我说的每一句话,你都要认真严格的执行,并且要发动全民,以最高的效率、毫无保留的去做。”
“这个没问题,您说什么我们就做什么!”巫羊山尊道。
项骜清楚眼下自己和独角鲸在他眼中的地位,所以自然明白这个要求不算问题,真正的难题是执行程度。
“现在马上去召集全部士兵,包括挖掘水井的那些,把活儿都交给平民去做,腾出手来的在城门前集合,然后以最快的速度把这些攻城塔拆解掉,把里面的火炮取出来部署在城头上,你们这里太缺乏远程武器了,这上百门后装炮加入进来正好能填补一个大缺。
钢板和其他金属也不要浪费了,让城内的工匠,特别是铁匠把炉子给我搬到距离墙根尽可能近的地方来,然后立即开足火力把它们全部熔掉,用其中一小部分对损坏、损失的武器甲胄进行修复和补充,剩余的大头,则全部浇进塞住缺口的碎石里。
然后塔内的蒸汽机也都拖进来,未来也是能发挥余热的。
再派出一支小队,在保证安全的前提下,前出打扫战场,把能缴获回来的东西全都拿回来,现在所有物资都要物尽其用才行。
目前就这三条,快点去做吧!”项骜道。
“火炮还有您说的那种机器,以及收集敌军物资这个我都理解,可为什么要把铁水浇进碎石里?”
“当然是增加强度了,这叫‘铁浆墙’,在我来的地方曾经是最顶级的防御工事和皇家墓葬墙壁的专用设计。
等铁水在里面顺着缝隙像树根一样凝固住了,起到的固定作用不亚于在混凝土里增加钢筋!甚至可以比没被打塌的原装城墙更结实!”
这次项骜说完了才意识到巫羊山尊上哪儿知道什么是混凝土什么是钢筋的,但也没空解释了,所以趁着他回复之前一摆手,接着道:
“我清楚你还有疑问,但现在不是扯这些的时候,按我说的办就是了!”
“明白了,您放心吧!”
国王如何召集身边人去执行这边的部署暂且不提,单说独角鲸又看了看他的神色,道:
“我猜你一开始应该有一个更激进的计划,但是开口时却不知为什么临时改了。”
“嗯,我起初计划的是让城里的士兵都出去挖掘工事,至少要挖出三条,每条都能覆盖城池正面、深度和宽度都不低于四米的半圆形反坦克壕,但转念一想根本没这个时间,除非有专用的战壕挖掘车,不然至少得需要几个月的准备时间,而我的感觉是恐怕几天都未必能有。”
“四米乘四米?这个工程量的确太大了点,哪怕这里的土质比较松软相对好挖也不行。
不过面对这么强劲的攻势,只是挖沟能管多大用?”
“如果挖的成,那就管大用了。比如说1944年衡阳会战期间,方先觉率领国军在开战之前于城外就掘出了大量反人员、反坦克战壕,还把城南、西南这两个主要防守方向的丘陵人工挖掉一半,形成落差超过10米的人造悬崖,并构筑反斜面阵地,这些都在当时日军的必经之路上,对后者的进攻造成了极其巨大的阻碍。
其中最主要的核心壕沟,宽度都在15-20米左右,深度也超过12米,坦克什么的根本别想过去,开过来就得栽在里面。
而且方先觉还命令向壕沟内连续注水,让土壤含水量饱和后短时间内不再向下渗入,造成沟内始终保持着能没过脚踝的积水,然后积水和泥土混合会变得湿滑无比,进一步增加了日军攀爬的难度。
接着加上悬崖的垂高,你想想步兵到了里面仰头看到距离自己至少20多米的崖顶有多绝望吗?
并且爬的过程中,国军会不停的向下扔手榴弹和用各种枪炮轮番射击,将大量日军射杀在攀爬的过程中。
最终打出了在抗战中为数极少的一场国军伤亡数字远比日军少的战役。
以上,也是我想达到的理想效果,但是那时候的衡阳守军准备时间很充裕,我们不具备这个条件,只能放弃了。
另一个例子是1973年的第四次中东战争,当时埃及和叙利亚组成联军从西、北两个方向夹击以色列,意图夺取戈兰高地。
而以军能以绝对劣势的兵力取得胜利,抛开军队军事素质高超之外就是靠一条堪称传奇的反坦克壕。
这条壕沟呈倒梯形设计,上宽下窄,口宽6米,底宽4米,如此做是为了让坦克栽进去难以施救,人进去了也很难攀爬,而事实证明这一招作用非常好。
然后它的深度在9-10米之间,同样是掉进去就别想出来的尺寸。
此战以军依托这条壕沟,以仅60辆‘谢尔曼’坦克击败了叙利亚的800多辆t-62,其中仅仅是直接因此它损失掉的t-62就超过250辆,以及300多辆各型苏制装甲车。
而且要知道这“谢尔曼”和t-62在技术上相差了20多年,前者是二战时期的产品,后者是战后第二代也是当时的主力坦克。
因为战果辉煌,这条壕沟也被命名为‘戈兰壕’。我退而求其次想复制的便是这个,可虽然比方先觉在衡阳的规格要小不少,也依然不是我们现在能搞定的;所以在心里盘算着把规格降低到四米宽四米深,这是能管用的最低标准了。
但看了看城内劳动力的规模,最后还是放弃了。”项骜道。
“明白了,如果挖出来的话,那种攻城塔起码是过不来了。”独角鲸道。
“那种东西不足为虑;我想防的是‘天谴者’的先进陆战平台,而我最担心的也是如果对方动用装甲集群、战术航空兵要怎么办;眼下这个条件,碰上这种打击真的是一点还手能力都没有,尤其是被空袭的话,只有窝在地上被人往脑袋上扔炸弹的份。”项骜道。
“那还是老生常谈——‘天谴者’的介入深度比较小,不会有这些大动作,想到这个是不是会稍微宽心一点?”独角鲸道。
这边却摇了摇头,回:
“但愿如此,可如果真是这样,我不会没来由的出现这么强烈的危机感,假设说你说的是对的,那就说明对面准备运用的不是和现代军事高度相关的力量,若如此恐怕危险性会更高,因为我们无从预测。”
“那我只能说是福不是祸了,我相信你会给这座城带来好运,让它面对再大的危难也能最终转危为安的。”
项骜闻言苦笑了一声,遂道:
“我刚才还以为这个任务就这么容易的结束了呢,没想到是‘老鼠拉木锨——大头在后面’;也罢,太简单了我还觉得没意思,这种有难度的挑战,我才最喜欢了。”
而幸运的是,部署下去的准备工作都顺利完成了;不幸的是,暴君新的攻势在不到两天后就开始了,并且如他预料的那样,全城此时要面对的,是一种完全未知的危险。
在望远镜中,项骜看到重新集结起来的大批步兵和攻城器械排成大队朝着这边滚滚而来,并没有飞机坦克这类现代武器的加入。
但不同的是,这次在队伍的最前面,多了两名穿着明显不是本地人的将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