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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章 沧海横流 壮心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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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六十一回

沧海横流 白雪吟胸有凌云

壮心不已 老革命中流砥柱

李挚在想,白雪吟在当年那种艰难的岁月里,形单影单,可谓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啊!她巧妙的整治了威逼她的工宣队队长何珠。何珠,这个蠢猪,连自己名字都写不好的文盲竟然成了蓉阳一中的第一领导人,这“文化学习活动”就是千方百计在发掘着这类人的兽性。结果,何珠奸污了何琅。想到这儿,李挚突然笑了起来,猪把狼奸污了。何琅,文言文中的“何”是个疑问代词,相当于现代汉语中的“什么”,何琅——“什么狼”,那何珠就成了“什么猪”了!

在吕明修以白雪吟爸爸、弟弟被捕相挟的情况下,白雪吟答应嫁给沈默久,她提出四条要求,并采用了缓兵之计。白雪吟大胆的、义无反顾的把自己的青春献给了她最爱的人。李挚抽了自己一个嘴巴,是我李挚辜负了白雪吟的一片痴心啊!是我李挚伤害了白雪吟的深情啊!

“九?一七”大案中,白雪吟被诬为反革命核心人员,她坚贞不屈,视死如归。那是何等的气魄啊!那个时候,她可以嫁给吕明修,可以嫁给沈默久,过上有保护伞的官太太舒适自在的生活,可她却没有那样做。相反的,白雪吟却跟这些恶势力浴血奋战!

在“文化学习活动”那被扭曲了的环境里,哪个敢说个不字呀!真可谓“牙崩半个不字,就上断头台。”白雪吟却冒死给党上边写信,指出“文化学习活动”的种种弊端。她安排好了一切后事,视死如归。可这是什么死啊?是要背上反动……的罪名的呀!这种死要比战争年代的战场上牺牲,被反动派枪杀要艰难得多啊!

在全县万人批审大会上,白雪吟怒斥当权者、Z反派,陈诉他们的种种罪恶,这是何等的胆量和勇气呀!

“文化学习活动小组”粉碎了,形势趋好。白雪吟竟然放下了国家正式干部的铁饭碗、拒绝副县长的提拔,去经营那已经垮掉多年、陈旧落后的顾家大院桑蚕厂,也就几年的工夫,白雪吟硬是把一个有几千人的国企大厂给兼并了。这该是多大的气度和能力呀!白雪吟成了远近闻名的亿万富婆,可她依然过着简朴的生活,所有顾家大院丝绸厂的职工都住进了楼房,唯独白雪吟还住在那破旧的顾家学堂。她的所得都用于了社会,回报了社会。

想到这些,李挚仰天大叫:“白雪吟啊,你真正做到了‘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啊!你是社会上的中流砥柱啊,中流砥柱啊!”

一九九三年,“顾家大院实业股份有限公司”不但还清了原蓉阳丝绸厂的一切外债、内债,而且年创利润达一亿五千万元。

元旦这天晚上,公司分别在顾家大院、各分厂厂部举行了职工自娱自乐迎新年晚会,董事长白雪吟身着普通工人的浅蓝色工作服装,她不声不响的躲在一个角落里。她见彭婕从容不迫地走上台,在职工们的热烈掌声后她为大家演唱了一首河南豫剧《谁说女人不如男》,那清晰的吐词,柔润的嗓音,奔放的唱腔,委婉的韵律,加上她那激情的表演,惊愕了在场的所有职工。白雪吟暗暗的点着头:彭姐是完全有能力代替自己的。这时她听到职工们一片欢呼声,要求彭婕再唱一段样板戏。正当彭婕表示要给大家唱一段《沙家浜》中的阿庆嫂唱段的时侯,顾家大院桑蚕厂办的秘书来到白雪吟身边,说是省军区医院来电话,高阳书记的病情不好,要白雪吟、彭婕、李莉立即去省军区医院。白雪吟偷偷地离开了晚会,吩咐办公室秘书给外出到北京的李莉挂电话告知此事,并通知彭婕。

零点时分,白雪吟和彭婕的车开进了省军区医院。她和彭婕匆匆忙忙地赶到高阳的病房。病房里省军区及蓉阳县“五大班子”的领导人都已经聚集在那里。白雪吟见病床上没有高阳伯伯,心往下一沉!

彭婕看着空空的病床问道:“高书记人呢?”

蓉阳县领导告诉她们,正在急救室里抢救。

她俩一转身向急救室奔去。急救室的门紧闭着,门首上亮着红灯以示禁入。门口静悄悄的,没有一位亲属守候着,高阳书记的女儿高文文陪同领导人到欧洲出访,高阳书记再也没有任何亲人了。

白雪吟和彭婕情不自禁地为这眼前的凄凉而低声悲泣起来。一个为革命和人民的利益献出了一切的功臣,他一生是那么地轰轰烈烈 ,可是在他生命垂危之际却是这样地冷清和孤独!

彭婕边抽泣着边说:“高书记真可怜!”

白雪吟也轻轻叹道:“是啊!高伯伯除了文文是什么亲人也没有了,蓉阳就是他的家,蓉阳的老百姓就是他的父母,我们就是他的儿女。彭姐呀,我俩从现在起就代表蓉阳的老百姓,作为高阳书记的子女,他生,我们陪伴着他,他死,我们为他守灵,送他入土为安,来报达他对我们蓉阳的贡献。”

彭婕含泪点点头。

这时,急救室的门开了,一位大夫摘下口罩问“谁是白雪吟、彭婕和李莉?”

白雪吟和彭婕急切地回答:“我是。”

大夫说:“你俩进来吧,病人情况有好转,高阳同志有话要跟你们说。”

白雪吟和彭婕急步来到高阳书记的病榻前,只见他张着嘴,艰难地喘息着,他十分吃力地抬起右手欲掏左胸前的口袋。白雪吟会意地伸手从他的口袋里掏出了一页纸,白雪吟打开一看,上面写着:

雪吟、彭婕、李莉三位女儿,爸爸已来日不多,去日在即,拟有两件事拜托料理:

第一、没有任何遗产,还是个彻底的无产阶级。靠工资资助十九名贫困儿童(详情附后),我死后,请三位女儿代我完成对其资助。

第二、把我火化后骨灰带回蓉阳县,将来和吕向阳(这老家伙也可能还活着)的骨灰一起撒向蓉阳县的山山水水,回归自然。

文文在国家政府工作,经常陪领导出访,就不要通告她了,国事大于我的生命啊!

爸爸 高阳亲笔

一九九三年十二月三十日

白雪吟和彭婕泣不成声,两个人紧紧攥住高阳的手,附在高阳耳朵旁叫道:“爸爸,我们一定按您的交待办啊!”

彭婕告诉高阳:“爸爸,小莉在都城,我们已经给她挂电话了!”

高阳拉着白雪吟、彭婕的手,断断续续的说:“不该影响小莉工作啊,让蓉阳县的领导都回去工作吧,我——一两天还——死不了!”

在场的医生急忙去传达高阳的意见。医生回来告诉高阳,蓉阳县的人都按您的指示离开了军区医院了,高阳满意的点点头。

医生又给高阳检查了体温、心脏等,对白雪吟、彭婕说:“高将军见到你们俩高兴了,身体也好多了。”

彭婕客气的说:“谢谢医生。”

医生说:“有事叫外间的护士,也可按铃通告值班室。”说完,这位医生走了。

高阳喝了口水:“我睡一会儿,你们——也休息吧。”

白雪吟、彭婕两个人守在病房。到凌晨四点钟。白雪吟、彭婕见高阳呼吸均匀,也就放心的把头趴在高阳的病床上睡着了。

彭婕、白雪吟刚进入梦乡,被护士叫醒了。

护士说:“有位蓉阳来的老农民,要见高阳将军!”

彭婕跟着护士出去了。

不一会儿,彭婕又蹑手蹑脚的进来了,她拉着白雪吟的手往外走。白雪吟回头看看高阳伯伯,还在睡着。

彭婕拉着白雪吟走出护士呆的护理室,来到住院处那长长的走廊,在幽黄的走廊那一头,一位衣衫褴褛躬着腰的老人站在那里。彭婕加快了脚步:

“快走,你去看看那人是谁。”

彭婕、白雪吟来到这位老人面前,彭婕激动的说:“雪吟,你看看这是谁?”

那位老人听彭婕叫雪吟,扔下手里的棍子,踉跄着向前走了几步,搂住白雪吟:“雪吟,我的女儿呀!”

白雪吟已经认出是吕向阳了,不停的叫着:“你还活着,你真的还活着哇!”

彭婕扶着吕向阳坐在走廊靠窗子的折折椅上:“吕伯伯,先坐下休息一会儿。”

吕向阳混浊的眼睛望着白雪吟,恳求的说:“我要见我的引路人高阳老弟啊!”

彭婕解释说:“高阳伯伯心脏病很重,现在正睡觉,见到你怕他承受不了这种激动啊!”

吕向阳说:“高书记应该知道我还没有死呀!”

白雪吟拉着吕向阳的手,流着泪问:“爸爸,这么多年,你到哪去了?你吃了不少苦吧!”

吕向阳平静的说:“说不上吃苦,我一直在山里一个烈士陵园给烈士守墓,自己种几亩地,自食其力啊!我这样心里安稳多了。我这一生干了很多错事,对不起党和人民,退休了,我没有脸面白白的拿人民的血汗钱哪!”吕向阳样子依然很沉痛,一会儿,吕向阳似乎又走出了过去的悲伤,急切的说“我要见老战友高阳啊!”

白雪吟看着彭婕:“彭姐,你在这陪着我爸爸,我到病房去想办法告诉高伯伯。”

彭婕点点头。

白雪吟来到病房。

高阳已经醒了,见白雪吟进来,关切的问:“你和彭婕昨晚没睡吧?”

白雪吟说:“睡了一会儿。”白雪吟说着,拿起衣架上挂着的自己的挎包,从中拿出高阳写的遗嘱对高阳说“爸爸,你这遗嘱第二条加注号中写着‘这老家伙也可能还活着’,要真的活着该多好哇!”

“是啊,要活着也有七十七岁了,他比我大两岁!”高阳说。

医生又来给高阳做了检查,检查后,笑着说:“高将军,没问题了,又闯过来了。”

高阳笑着:“地下的战友不欢迎我,那我就先跟你们在一起吧,给你们填麻烦了!”

医生走了。

白雪吟跟了出去,把情况向医生如实讲了。

医生说:“策略点儿,不会有问题的。”

白雪吟回到病房,望着高阳:“爸爸,若是我吕伯伯活着,会不会来看你呀!”

高阳眼里掠过一丝忧伤:“他在哪儿,我派人到他老家找过,如果他知道我病了,爬也会爬来的呀!”

白雪吟笑眯眯的看着高阳说:“爸爸,我吕伯伯真的还活着,他也真的来看你了!”

“是吗!”高阳显得很兴奋,想坐起来。

白雪吟忙制止他,并把床摇了起来。

高阳叫着:“这老家伙在哪呀?快去叫他进来!我就知道他还活着。”

白雪吟来到外间护理室,请护士去叫彭婕和吕向阳,她又回到病房,对高阳说:“爸爸,你劝劝我吕——”白雪吟想叫吕爸爸,犹豫了一下“劝劝吕伯伯,不要再走了,我亚男妈妈还在住院,需要亲人在身边啊!”

高阳非常自信的说:“这老家伙不会再走了。可是,你叶妈妈病情怎么样?”

“昨天又透析了,在等肾源,很困难哪!我和艳艳都做了检查,艳艳配型成功,可艳艳有顾虑,我也不好强劝,叶妈妈也坚决不同意。”白雪吟神情很痛苦。

高阳赞叹的说:“我们都亏得有你们这样一些好女儿啊,像你叶妈妈的病,这得花多少钱啊!”

两个人正说着话,吕向阳进来了。他踉踉跄跄的紧着步子来到高阳病床前,高阳坐直了身子,两位老战友拥抱着一起。

许久许久,高阳拍着吕向阳瘦弱的后背说:“老家伙,追悼会都给你开过多少年了。怎么的,那边没有你合适的工作?”

吕向阳咧咧嘴笑了:“那边的老战友都怪我呢,往回撵我,我只好又回来陪着我的革命引路人高阳书记呀!”

高阳放开吕向阳,仔细的观察了好一会儿,叹了口气:“咱们都老了!”

吕向阳脸上掠过一丝神秘,说:“高书记,我还给你带来几位战友!”说吧,他拍了拍手。

方玉晴、李成章互相搀扶着进来了。

高阳惊叫着:“哎呀,小方、李校长,可是几年没见了,刚从都城回来?”

方玉晴、李成章来到床前和高阳握手。

方玉晴说:“听小莉说你病重了。高书记呀,我和成章商量,就是爬也要爬回来看你呀!第一,你是我们的老领导,是我们从心眼里敬重的主持正义的好领导,在你病重期间,我们应该回来看你;第二,我们是生死与共的战友啊,战争年代,我们一起扛过枪。”方玉晴侧脸看看李成章“成章当过民兵,扛过红缨枪。在文革期间,咱们都是死囚犯哪;第三,我们都老了,来日不多了,确实是见一面少一面哪!”方玉晴流下泪来。

高阳握着方玉晴的手:“小方啊,只是头发白了,还不老吗!你的一、二、三谈话风格依旧,说明你还很年轻嘛。”

方玉晴笑了:“不行了,一二三列得不太清楚了。就成章这么一个听众,我的一、二、三列得也没劲了。”

李成章说:“高书记,我是一二三的虔诚听众,每次可都是洗耳恭听啊!”

吕向阳对方玉晴、李成章说:“你们二位先找个地方坐下。”吕向阳又拍了拍手。

杨忠推着坐在轮椅上的杜施正进来了。

高阳握着杜施正的手,笑着说:“施正啊,我们这些老家伙就你的待遇高哇,坐专车,公安局长护驾!”

杜施正也笑了:“高书记呀,我是先从腿上老了。你看方玉晴大姐,比我大三岁呢,人家是先从头发上老的,不影响一二三哪!”

说得大家都笑了。

高阳对杨忠说:“杨忠,还搞你那中药材吗!”

“是啊,我每天坚持上山采药。”说着,从杜施正轮椅后拿出一个装得鼓鼓的黄色的书包,“给你带来一包子中草药,水煎服,强心宁神啊,不过,你要经过医生指点后再用。”

吕向阳又拍拍手,对着门外说:“你们都一块进来吧!”

白森、杨吉、裘兴隆、裘五妹、孟克、李莉、彭婕,大家都一拥而入。

高阳很兴奋,他说:“你们大家都在这啊,我郑重的向你们宣布一件事情,白雪吟、彭婕、李莉是我的女儿,你们谁都不能跟我争抢啊!”高阳见白雪吟跟李莉、彭婕在议论着什么,“雪吟,你们三个在说什么,是议论爸爸吗?”

白雪吟、彭婕、李莉来到高阳病床前,白雪吟亲切的说:“爸爸,我在问小莉,这人怎么来得这么齐啊?”

高阳也觉得奇怪:“是啊,怎么回事呀?小方,你先汇报。”

方玉晴喝了口水。

李成章提醒着方玉晴:“简单点,别列一二三啦!”

方玉晴说:“听小莉说接到电话,高书记病重了,我们连夜就上了火车。我们匆匆忙忙的赶到军区医院。哎,差点儿没让吕县长把我们给吓死。我们在走廊里见到了骨瘦如柴——不,是清瘦的吕县长,我们三个人都吓呆了,怎么白日见鬼了,难道是吕县长的灵魂来接高书记吗?更可气的是吕向阳这位老同志,他明明看出我们三个人都很紧张、恐惧,却又把两手伸到前方,蹦着双腿向我们靠近。小莉吓得躲到成章的身后。还是我够一个真正的马列主义者,诈着胆子迎着吕县长走过去,指着吕县长的鼻子质问他,‘吕向阳同志,我们都是共产党员,我们又是老战友,你的鬼魂吓唬谁也不该吓唬我吧!”

杨忠笑着说:“方玉晴副书记还是承认了有鬼魂吗!我一眼看见吕县长,就断定他是人不是鬼!”

方玉晴说:“你看着我们正跟吕县长聊得热火朝天,当然会断定是人了。”

裘兴隆说:“孟克告诉我说高书记病重了,我们正准备来省里,白老师和杨律师正好到我们家,我们就一块坐公安局的车来了。”

李莉拉着高阳的手说:“爸爸,是吕伯伯安排我们一一进来见你的。”

高阳微笑着:“你吕伯伯就能搞恶作剧。”

大家正聊着,护士进来对高阳说:“高将军,有一位叫叶亚男的老太太和女儿女婿要来探望你,可以进来吗?”

病房里立刻鸦雀无声,大家的目光不约而同的集中到坐在高阳病床另一侧的吕向阳身上。

吕向阳眼里涌出热泪,对高阳说:“高书记,我先躲到墙角处,听凭你安排吧!”

高阳点点头,对护士说:“请她们娘几个进来吧!”

吕艳艳、白雪峰搀扶着满脸憔悴的叶亚男进了病房。整个病房人的目光都集中到这娘仨身上。

高阳坚持着由白雪吟、彭婕搀扶着下了床,拉着叶亚男的手说:“老嫂子,你病得这么重怎么还来看我呀?”

李莉搬过一把椅子。

高阳激动的说:“老嫂子,快请坐下吧!”

叶亚男喘息着坐在木椅上:“高书记,你原来也是带着重病啊,还三天两头到医院看我。听说你病重了,我能不惦记着吗!”她环视了一眼周围的人“各位也都在呀!咳,都老了!要多保重啊!”叶亚男流下泪来,“我们赶上这么好的时代,可惜都老了。我叶亚男早就是该死的人啦!是女儿们硬让我活到现在呀!”

高阳也很感叹:“倏忽间哪,我们这一代人都是古稀之年了。”高阳问叶亚男“好长时间没见到这些人了吧?”

叶亚男看着坐在眼前高阳病床沿上的白雪吟、彭婕,又回头看一眼坐在床下头的李莉,说:

“这三个孩子几乎每个月都抽时间看我呀!她们仨个女孩子,管那么大个工厂,一万多人哪,太忙了!”

彭婕笑了:“还孩子呢?阿姨,我们几个都是扔下四十奔五十的半岁子老太婆了!”

高阳爱抚的看一眼彭婕说:“八十岁了,在我们这些人面前也是孩子呀!”

叶亚男看着坐在病床左侧床头桌旁的方玉晴说:“方玉晴两口子住在都城啊,还惦记着我,经常挂电话打听我的病情,给我邮了很多的好东西。”叶亚男的目光又落在坐在方玉晴旁边的裘五妹那张苍老的脸上“裘姐来过两次,快八十岁的人了。每次都是裘兴隆陪着啊!”

高阳看着坐在李成章旁边的白森、杨吉夫妇:“白森夫妇是常来的,每次来我都知道。还有孟克也常来,是不是啊!”高阳把目光移到坐在轮椅上的杜施正及杜施正旁边坐着的杨忠“这两位好久不见了吧?”

叶亚男回头看着杜施正和杨忠:“有几个月没见到你们二位了,我有病在家那阵子,两位经常到家里看我呀,杜县长,你的腿好些吗?”

杜施正摇摇头:“咳,好不了啦,你也要多保重啊!”

叶亚男这时已经注意到了在杜施正身后背着脸站在墙角处的吕向阳。她好生奇怪,唯独这个人衣衫褴褛,但还可以辩认出那身脏兮兮的衣服是一套旧军装。叶亚男看看高阳,又回头注视着墙角处吕向阳的背影。叶亚男忽然认出了眼前这个瘦弱弯曲的背影,她颤颤威威的站起身来。

吕艳艳忙扶住叶亚男,问:“妈妈,你要干什么?”

满屋子的人神色都很紧张。

叶亚男盯着吕向阳的背影,抖动着嘴唇说:“那是不是我那老丑哇?”

吕向阳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他转过身,两大步就来到叶亚男面前,搀扶着叶亚男,泪流满面的说:

“亚男,我是老丑,我是老丑哇!”

吕艳艳和白雪峰都惊呆了,愣在那里,傻子一样。

高阳擦着眼泪:“艳艳、雪峰,还不快扶你爸爸坐下!”

吕艳艳、白雪峰一边一个,把吕向阳搀坐在木椅上,流着泪,不停的叫着爸爸。

高阳含着泪说:“老嫂子,老吕死而复生,这是件喜事儿,你可别怪罪他呀!”

叶亚男流着泪:“咳,回来就好哇,我不怪他。不过,这老丑行事就是不尽人情,把我们娘们扔下了,一个人在外边就安心吗!”

高阳看了一眼吕向阳,对叶亚男说:“老嫂子,我得实话实说呀,这些年,老吕在外边又成家了,我那位新嫂嫂还挺年轻啊!”

吕艳艳听了高阳的话,看一眼吕向阳,仿佛是被刺扎了手一样,下意思的躲开了吕向阳。

吕向阳惊奇的望着高阳。

其它人都知道高阳是在说着玩笑话。

叶亚男瞪了一眼身旁的吕向阳:“我们老丑可不会干出那种事了。我知道他没有死,我也知道他早晚有一天会回来的。我就不明白,老丑,你当着大家的面说说,你为什么要出走哇?”

高阳说:“吕老兄,那你就坦白交代吧!”

吕向阳抬起头,看一眼几位老战友:“我呀,以前干了很多错事,对不起党和人民,对不起那些牺牲了的战友们。我退休了,干不了什么工作了,所以,也就不能再拿党和人民给的工资了,要自食其力。”

快人快语的彭婕说:“吕伯伯,那你也不该抛下我叶阿姨和艳艳出走哇。你看我高阳爸爸不是也退休了吗,不是还依然做着贡献吗!”说到这,她看一眼白雪吟。

白雪吟明白彭婕的意思,从小手提包中拿中高阳写的遗嘱对大家说:“这是我高爸爸的遗嘱!”

杨忠说:“雪吟,念念吧,我们也得向老领导学习呀!”

白雪吟念道:“雪吟、彭婕、李莉三位女儿,爸爸已来日不多,去日在即。拟有两件事拜托料理:

第一、没有任何遗产,还是个彻底的无产阶级。靠工资资助十九名贫困儿童(详情附后),请三位女儿代我完成其资助。

第二、将我火化后骨灰带回蓉阳和吕向阳(这老家伙也可能还活着)的骨灰一起撒在蓉阳的山山水水,回报自然。

文文在国家政府工作,经常陪领导出访,就不要通告她了,国事大于我的生命啊!

爸爸 高阳亲笔

一九九三年十二月三十日”

听了高阳的遗嘱,在座的都稀嘘不止。

高阳面部表情严肃而又诚恳:“我知道,大家都在力所能及的做着许多对社会和人民有益的事情,好,我今天就给各位暴暴光。”高阳看一眼坐在床左侧床头桌旁的方玉晴“我就从小方这里依次说说吧。你们夫妻俩只花一个人的工资,另一个人的工资按月寄到老区,对吧?裘五妹作为顾家大院桑蚕厂的退休职工。”高阳慈爱的看一眼白雪吟“能拿退休工资也得感谢白雪吟哪!”

白雪吟谦逊而亲切的说:“高爸爸就知道夸赞自己的女儿,把所有的功劳都记到女儿的功劳薄上了。小心别的女儿挑礼呀!”白雪吟看着彭婕、李莉。

高阳喝了口水,又放下水杯:“对,还有彭婕、李莉,包括吕艳艳等等吧。大家不知道吧,裘五妹的退休工资可比我拿的还多呢,可她除了留一点儿必要的生活费,其它全都捐献给残疾人了。白森、杨吉这两位大律师在南京成立了法律救助中心,为那些社会上的弱势人群义务服务。裘兴隆、孟克全力支持妻子的事业,按股份分红,彭婕、李莉、吕艳艳每年可以拿几百万哪,我的二女儿雪吟每年可以拿上千万元,可是,她们都只拿每月的正常工资,把自己的所得全部用于厂子的发展和社会福利事业啦。”

大家鼓起掌来。白雪峰坐在那里,他的头深深的低垂着。

“杨忠和施正啊,家里生活很艰难,杨忠的夫人瘫痪在褥,施正成了离不开车和护卫的‘高级干部’,我劝二位就把救助的几名贫困学生转到我这里来吧!”

白雪吟敬佩的目光望着杨忠、杜施正。她曾多次诚恳的支助这二位老革命,可是,都被坚决拒绝了。这些老革命者身上的那种纯脆的革命精神和高尚风格是实实在在的、真真切切的本质啊!

“吕向阳呢,他用那样一种方式惩罚了自己,把工资全部都退还给党和人民了!今后的生活怎么办?我把小女儿艳艳过继给你吧,由她来养你老!”高阳说吧,哈哈大笑起来。

白雪吟在想,真正的革命者是在生死存亡和腥风血雨的大熔炉中煅造出来的,他们,更确切的说,他们的精神才是革命事业发展的中流砥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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