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忆起当时的情景,眼神变得认真起来,郑重地对妻子荣荣回忆说:
“我们到了承德,先去了万顺批发部,跟吴总谈凉鞋产品的规格、价格和数量,谈了整整一下午,才把细节都敲定。晚上,吴总请我们吃了顿饭,席间喝了点酒,都是为了业务。吃完饭,我们就各自回了宾馆,我住三楼,她住隔壁,房间都是分开的,这一点,宾馆的服务员都可以作证。荣荣!你说,就因为一起谈业务、一起吃顿饭、喝了点酒,就能说明我们有问题吗?现在男女一起工作、一起出差谈业务的多了去了,难道他们都有那种不正当的关系吗?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山娃握住刘荣荣冰凉的纤细小手,她的手在微微发抖,他轻轻摩挲着,语气里带着一丝恳求道:
“你想想,咱俩是自由恋爱,当初我在学校留校任教,把你接到学校结婚,一起生活;后来调回县里的统计局,又把你从乡下接到县城,想办法让你学手艺,开服装加工门市部,租房一起生活;再到后来去体改办,咱们分到了家属院,也在一起;承包塑料厂,又让你进塑料厂就业,暂时做临时工。不管我走到哪儿,都把你带到哪儿,从来没有丢下过你。这么多年,我对你怎么样?你心里难道不清楚吗?你还不相信我吗?”
刘荣荣的眼神松动了一些,她看着山娃真诚的眼睛,心里的疑虑消了一点,但还是有些将信将疑,她抽回自己的纤细小手,小声追问道:
“那……那你和她前些天又去了北京,后来还一起去了山东济南,这又是怎么回事?那些工人说的,难道都是假的?”
山娃叹了口气,继续解释道:
“去北京,是因为齐白云之前跑业务的时候,认识了济南的郭江海郭总。前阵子她听说郭总要去北京进货,就想让我陪她一起去见郭总,趁着他进货之前,把咱们厂的凉鞋推销给他——现在正是凉鞋的销售旺季,这单生意要是能成,厂里就能多赚不少钱。”
他顿了顿,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神秘兮兮的对她说:
“说实话,我也有私心。二弟赵小生在北京读研,我想去看看他,顺便给他送几双咱们厂的凉鞋,让他除了自己穿,再跟老师和同学们搞好关系,当礼物送给他们。要是我自己单独去,来回的差旅费得自己掏,借这次公差去,就能报销,也能省点钱不是吗?”
说到这里,山娃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郑重地又对妻子荣荣说:
“再者说,齐白云一个女人家,孤身一人去见郭总,多有不便。她是个很传统的女人,有家有孩子,胆子也小,我怕她一个人去,会被郭总欺负。你也知道,现在有些男人,有钱就变坏,郭总那样的老板,腰缠万贯,身边围着的人都捧着他,见到漂亮点的女人,就容易见色起意,色胆包天,借着谈业务的名义,图谋不轨。”
山娃想起在北京见到郭总的情景,眉头又皱了起来,心有余悸地回忆说:
“那天我们在北京红楼宾馆的郭总房间里,找郭总去谈业务,他一见到齐白云,眼睛就直了,说话的时候,总借着递文件、看样品和倒茶的机会,动手动脚的。要不是我在旁边陪着,时不时地打断他,转移话题,齐白云那天怕是真的要吃亏了。
后来,到晚上我们请郭总喝酒,还是齐白云急中生智,跟我配合着,演了一场‘美人计’——她故意装作对郭总很热情,陪着他喝酒,哄得他开心高兴,被我们把他灌的酩酊大醉,所以,才顾不上对她进行性骚扰,却始终没让他占到半点便宜。”
他说到这里,故意停了下来,抬头看了看刘荣荣。只见她脸上的愤怒已经渐渐褪去,眼神里多了几分同情,还有一丝后怕。山娃心里暗暗松了口气,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水,又抽了一口烟,才慢悠悠地继续又说:
“等签完合同之后,郭总说他已经定了咱们厂的凉鞋,就改变了再在北京进货的主意,邀请我们去他济南的公司参观考察。我和齐白云商量了一下,觉得去看看也好,既能考察一下他们公司的经济实力和销售市场,也能跟郭总进一步加深情感交流,以后说不定还有更多的合作机会,所以就跟着他一起去了济南。”
山娃笑了笑,语气轻松了一些,又解释道:
“到了济南,郭总确实陪我们去游览了大明湖。难得去一次济南,又是借公差的机会,还有客户陪着,不用自己花钱,顺便去看看风景,何乐而不为呢?荣荣,换做是你,要是有这样的机会,你不愿意去看看吗?”
刘荣荣静静地听着,脸上的表情一点点缓和下来。她想起山娃这些年对自己的好,想起他不管走到哪儿?都带着自己的那份心意,又想起自己刚才因为几句闲话,就大发脾气,摔东西、哭着闹着要离婚,心里顿时充满了愧疚。她低下头,用手背抹了抹眼角残留的泪水,嘴角微微动了动,露出了一丝不好意思的笑容,呵呵地笑着说:
“呵呵……原来……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她抬起头,看着山娃,眼神里满是歉意,娇嗔埋怨地说:
“那你……那你为什么不早跟我说清楚呢?我……我听了那些闲话,心里又急又气,下午就喝了不少酒,一时糊涂,就把电视机给摔了……对不起啊。山娃!那电视机,还得修一修才能看。”
她说着,声音越来越小,带着一丝娇嗔,还有一丝委屈。不等山娃说话,她就站起身,一把扑进了山娃的怀里,双臂紧紧地抱住他的腰,把脸埋在他的胸口旁,像只受了委屈的小绵羊,肩膀微微颤抖着。
山娃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即伸出双臂,紧紧地抱住了她。她的身体很轻,还在微微发抖,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酒气,还有她平时用的皂角香。山娃的心里一阵柔软,他低下头,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亲,又轻轻吻了吻她的双唇,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安慰亲昵的说道:
“傻瓜!都是我不好,事先没跟你说清楚,让你误会受了委屈。电视机摔了就摔了,修不好咱就再买一个新的,只要你不生气,不难过,比什么都强。”
刘荣荣在他怀里紧了紧,声音喃喃的说:
“我以后……我以后再也不信那些闲话了,再也不跟你吵架了。”
“好啦!好啦”山娃抱着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像哄孩子一样,心平气和地说:
“不吵了!不吵了!以后有什么事,我都跟你说清楚,再也不瞒着你了。”
窗外的晚风,轻轻拂过屋檐,吹动了挂在门口的风铃,发出清脆的“叮铃”声。院外的老槐树叶子,被风吹的沙沙地响着,像是在为这对和好的夫妻祝福。屋里的灯光,温柔地洒在两人身上,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夫妻俩紧紧地依偎在一起。
山娃抱着怀里的女人,心里忽然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一个家庭的和睦,夫妻之间的感情好不好?光有理解还不够,更重要的是互相沟通,互相交流。
很多时候,误会就像一堵墙,挡住了彼此的心思和想法,要是不及时说开讲透,解除误会,这堵墙就会越来越厚,最后把两个人隔得越来越远,甚至让一个好端端的家庭,变得支离破碎。他暗暗庆幸,自己今天没有一直跟刘荣荣冷战,而是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跟她说清楚了,才没有让那些无聊的闲话,毁了他们幸福的家庭。
夜色越来越浓,屋里的灯光却显得格外温暖。两个女儿在奶奶的小屋里,已经渐渐睡着了,嘴角还带着浅浅的笑容。山娃抱着刘荣荣,坐在炕沿上,静静地听着窗外的风声,感受着怀里那种,互相理解和好的温度,心里一片安宁幸福感油然而生。这场因为闲话引起的风波,终于在坦诚的沟通和交流中,烟消云散了……
齐白云忙完了山东济南市场的开发,又去开拓石家庄的销售市场。她按着老关系的推荐,带着样品跑遍了石家庄各大批发市场,凭借灵活的口才和真诚的态度,很快签下了几家大客户。她的业务能力和敬业精神,得到了曹厂长的认可和大家的好评。
1992年的五月,春风正浓,把塑料厂院外的梧桐树,吹得叶色葱茏,细碎的阳光透过枝叶洒下来,在厂区的水泥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可这份春日的慵懒,却半点没浸染到厂里——全国鞋帽展销会的筹备已进入白热化,整个厂区都像上了发条的时钟,嗡嗡地加速运转着。
技术科的窗户整夜亮着,如同黑夜里睁开的一只醒目的眼睛。白炽灯的光芒下,机器的嗡鸣、剪刀的咔嚓声、缝纫机的针线,穿过聚氨酯鞋面革的“哒哒”声,交织在一起,汇成一首忙碌的交响曲。
技术员们脸上沾着细碎的聚氨酯革碎屑,眼里却闪着专注的光。李师傅戴着老花镜,手指捏着一双女式凉鞋的鞋帮,反复摩挲着鞋面的纹路,眉头微蹙,心里细细揣摩着:
“这里的弧度再调整一下,贴合脚型才舒服,展销会上得让客户一上脚试穿,就舍不得脱下来才好。”
旁边的年轻技术员祖支援点点头,赶紧拿起工具修改,额头上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他却顾不上擦——桌上的样品架上,已经堆得满满当当的聚氨酯凉鞋样品,男式的简约大方、女式的精巧别致、童款的卡通可爱,一百多双聚氨酯凉鞋整齐排列,鞋跟处还沾着新鲜的胶水味,像一群整装待发的战士,昂首挺胸地等待着检阅。
销售科的曹科长,更是忙得脚不沾地,办公室的电话铃声此起彼伏,几乎没有停歇的时候。曹雨欣科长坐在办公桌前,一身利落的蓝色工装,头发用发圈紧紧束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她左手夹着听筒,右手握着笔,飞快地在纸上记录着,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通知道:
“张锦福!你现在在哪儿?不管你手头的客户谈得怎么样,五月五号之前必须回厂!这次长春的展销会,是咱们打开全国市场的关键,一个都不能少!嗯嗯!再见!”
“喂喂!胡国才吗?你在哪呢?……新疆库尔勒!奥奥!赶紧回厂,准备参加全国鞋帽会。在长春开展,汪厂长已经提前去会场了。好的!再见!”
“喂喂!齐白云吗?你在石家庄啊!快快回来吧!联系一下你各地的客户,准备去开全国鞋帽会,在长春举行,五月五号必须赶回来。嗯嗯!好的!再见!”
“喂……喂!喂喂……赶紧回来!嗯嗯……参加长春全国鞋帽展销会……对对!五月五号之前,赶回厂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