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洲远笑道:“怎么?想家了?”
孙阿福点头道:“是有点儿,不过爵爷您办正事要紧。”
熊二大大咧咧道:“少爷治好了皇太后,皇帝的赏赐还没下来呢,急着回家干啥?”
见街上有人面色古怪看过来,孙阿福忙道:“熊二兄弟,声音小一些,你看有人看过来了。”
熊二环视四周,朝着驻足的路人一个个瞪了回去。
他冷哼一声道:“我说错了吗?治病给钱,大同村的老妇人都知道的道理,咱们这么老远跑过来……”
听他还在喋喋不休,顾洲远拉着脸喝道:“给我闭嘴!”
回到驿馆房间。
顾洲远刚坐下喝了半盏茶,孙阿福便进来禀报,说是被关在隔壁厢房的突厥右王咄苾,嚷嚷着要见他。
顾洲远挑了挑眉,有些意外。
这老小子,又想耍什么花样?
他示意孙阿福将人带过来。
不多时,咄苾被两名警卫排士兵押了进来。
他虽然被细锁链捆着,但神情却不像寻常俘虏那般颓丧,反而带着一种草原狼王般的倨傲。
只是见了顾洲远,这倨傲中便消散不见,眼中流露出一丝忌惮。
他整理了一下思绪,用略显生硬但还算流利的大乾官话开口道:“顾,本王看你在这大乾京城,似乎……过得并不如何如意?”
顾洲远慢悠悠地品着茶,没接话。
咄苾自顾自地说下去,语气带着几分挑拨和不屑:“你生擒本王,献于你的皇帝,这是天大的功劳!”
“若在我突厥,此等勇士,必受大可汗重赏,赐予最肥美的草场、最英勇的战士、最美丽的女人,地位将与各部首领平起平坐!”
他话锋一转,指向今日之事:“可你呢?刚立下大功,便被那劳什子御风司像防贼一样盯着,甚至敢上门挑衅。”
“你的皇帝,可有为你主持公道?呵,听说你还救了皇帝的娘亲,便是金银都没有赏赐一斤,便将你打发了,如今更是将你晾在这驿馆,不闻不问!”
他越说越是激动,仿佛替顾洲远感到不忿:“如此对待功臣,简直可笑!”
“在我们突厥,实力便是一切!勇士的刀锋,便是地位!绝不会有这等腌臜小人,敢对英雄不敬!”
他紧紧盯着顾洲远,眼中闪烁着蛊惑的光芒:“顾,你有如此本事,麾下又有如此悍勇的战士,何必留在这等腐朽、充满算计的地方,受这鸟气?”
“不如……随本王回草原去。”
“以你的能力,加上本王的威望,我们联手,必定能在草原上打下一片天地。”
“到时候,财富、权力、美人,任你索取,岂不比在这京城,看人脸色、受人猜忌,要快意千百倍?”
“以后带领铁骑踏平了这个鬼地方也不是什么难事!”
咄苾说得慷慨激昂,他自觉看到了顾洲远与朝廷之间的裂痕,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若能策反此等人物,不仅自己能脱困,更能为突厥带回一个可怕的盟友,同时为大乾树立一个可怕的敌人!
然而,顾洲远听完,却只是轻轻放下了茶杯,脸上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
他看向咄苾,眼神平静无波,仿佛刚才听到的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诱惑,而只是闲话家常。
“右王殿下,”顾洲远的声音带着一丝慵懒,“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不过,”他顿了顿,“我现在还是大乾人,让我当卖国奸贼,那可是祖祖辈辈子子孙孙都要受人唾骂的。”
见他这样说,咄苾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突厥贵族都研究大乾的文化,知道大乾人根本没有信仰。
大乾人都很是自私自利,想生儿子了就去拜送子观音,想要发财了就去供奉财神,天旱了才会想到龙王庙……
但他们的忠君爱国的儒家思想却深入到每一个大乾人心中。
当了乾奸,那确实是生生世世钉在了耻辱柱上。
他眼珠子转了转,继续怂恿道:“可你为大乾做了这么多贡献,大乾皇帝并未因此看重你啊。”
“那个叫御风司的衙门,为何会如此针对你?这背后没有大乾皇帝默许,我是不信他有这个胆子在皇城脚下胡作非为的。”
这个看起来粗犷的胡人心思倒挺细腻。
不过能做到突厥右王这个位置,那一定不是省油的灯。
顾洲远没有接他话茬,咄苾这两天是一定会上交给刑部或者兵部的,要是这家伙到时候在里头攀咬自己与突厥勾结,那无端给自己找麻烦。
顾洲远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京城虽显陈旧却依旧繁华的街景。
淡淡道:“我顾洲远所求,不过是让我家乡之人,能吃饱穿暖,安居乐业,你们草原……除了风吹草低见牛羊,还有什么?”
他回过头,目光锐利地看向咄苾:“至于快意恩仇?呵呵,右王殿下,若我顾洲远真想快意,在哪不能快意?何必舍近求远,去那苦寒之地?”
“在大同村,我说一不二,在京城,”他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我想打御风司的脸,不也照样打了?”
这番话,如同冰水浇头,将咄苾心中刚刚燃起的策反之火彻底浇灭。
他看着顾洲远那自信从容、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神态,终于意识到,自己那番话,在对方眼中是何等可笑。
此人根本不在乎什么权势地位,或者说,他追求的权势,与常人理解的完全不同。
他有着自己的根基和依仗,根本无意依附任何人。
咄苾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脸上只剩下挫败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惋惜。
顾洲远摆了摆手,示意士兵将人带下去:“带右王殿下回去好好休息吧。”
看着咄苾被押走的背影,顾洲远眼神闪烁。
想不到咄苾这老小子竟然要策反他。
这突厥右王倒是挺敢想。
我要真喜欢草原风光,直接打过去不就得了?
不过这老小子一直关在驿馆,连他都看出来大乾皇帝态度模糊,这也证明赵承岳所做,确实有些不厚道了。
如今赵云澜在中间当了缓冲区,倒是平添了顾洲远许多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