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翩翩第一次听到傅桉的名字，就是在初见的那场大比。
十五岁的傅桉拿着一根柳枝，就那样轻轻地一点，就指在了柳翩翩的眉心。
就像刚刚那招一样。
那时候的柳翩翩在想，“好厉害的小师妹啊。”
那时候的柳翩翩只是一个有很多点天赋，又有点勤奋的小师姐，她满足于身边人的肯定和夸赞，所以也从不吝啬对其他师兄弟、师姐妹们的赞美。
可是渐渐地，她听到的，全都是傅桉的名字。
周边的人称傅桉为少见的天才，是未来第一飞升之人。
为什么那些人的眼里只能看到傅桉？
那些人明明以前，也是这样夸她柳翩翩的。
【柳翩翩啊～漂亮又有天赋。】
【翩翩这个孩子，是我见过练剑最勤快的孩子。】
【翩翩师妹好厉害，才入门半年就打败了师兄。】
【柳翩翩她啊……】
【翩翩啊……】
这些话都是属于她柳翩翩的不是吗？
为什么会变成傅桉？
为什么这些人嘴里的主角，会变成傅桉。
那她柳翩翩呢？她起早贪黑地练剑算什么？
她咬牙修行算什么？
可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到最后救了她柳翩翩的，偏偏也是傅桉？
“哈……”傅桉听到这里，几乎是不受控的气笑了。
“这样子啊。”傅桉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样，随意点了点头，说出口的话却像是淬了寒冰。“早知道，就不救你了。”
傅桉看着柳翩翩的眼神很淡，却淡得让柳翩翩颤了一下。
……傅桉眼里的那个人，是谁？
那个丑到变形的人，是谁？
傅桉呼出了一口浊气，没什么表情地挪开了视线，像是现在的柳翩翩已经不配她再多看一眼。
“早知道，就让你死在那里了。”
说实话，傅桉早就不记得什么救过柳翩翩的事情，她生前的日子太过肆意，她救过许多人，也杀了许多人。
如果每一个都要傅桉记得，那她的脑子里怕是也装不下其他了。
可柳翩翩的话，偏偏不轻不重地拨动了傅桉心底的那根线。
因为恨她，因为被她救了，所以被嫉妒蒙蔽了吗？
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柳翩翩自己也很痛苦吧。
早知道，当初就不插手了。
傅桉甚至在想，如果当说不插手，也许柳翩翩就能以最漂亮的年岁，最好的名声时死掉，在道门人的记忆里留下一笔。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面目全非，整个人被鬼气和怨念侵染的，早已看不出当年半分明媚的样子。
那朵芍药，还是败了。
连花蕊都被嫉妒吃得烂透了。
听了傅桉的话，柳翩翩整个人都愣住了，周围的一切都在她的眼里消失，她只能看到傅桉转开的眼眸，和那句轻飘飘的话。
死在那里。
谁？
让她？
“你恨我。”柳翩翩突然就笑了，笑得捂着肚子，笑的眼泪都从眼角溢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你也不是那么悲天悯人啊！”
傅桉恨她？
真是……太好了。
证明傅桉也不是别人口中的圣人，傅桉也不是一个真正的好人，不是吗？
她柳翩翩是烂了，可她傅桉难道就敢说自己是好人吗？
“你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柳翩翩胡乱用袖子擦了脸，血泪被擦得糊在脸上，看起来狼狈极了。
“我的计划那么完美，明明只要死一点人，只要死一些没有用的俗世人，这一切都会好起来。”
“我柳翩翩的名字，我们道门的名声。”
“都将名垂千古！”
“可你为什么又要来坏我的好事？”柳翩翩说着，抬起完好的右手指向傅桉，“为什么一直要跟我作对。”
柳翩翩的声音又低了下来，“明明…我只是想要大家的眼里，更多一点柳翩翩，而不是傅桉。”
说到这里，柳翩翩突然抬头，“我没想杀他们，在我的计划里，道门的人一个都不会死。”
一个都不会死？
傅桉面上的嘲讽几乎要藏不住。
“对，所以都是你的错。”柳翩翩的指尖蹭了自己眼角的血泪，“如果不是你插手，他们本来都不用死的。”
“不过没关系，我记得你对我的救命之恩。”
柳翩翩弯了弯眼睛，一个闪步走到了傅桉的身边，上半身如蛇一样柔软的贴在傅桉的身上。
“我就知道你舍不得那个师弟，我都帮你再见到他了，你怎么不开心啊？”
哈。
傅桉的拳头一点点捏紧，几乎是瞬间出手，抓住靠在自己身上的柳翩翩，一个过肩就把人摔在了地上。
你不是最爱遮遮掩掩吗？
傅桉的眸子一暗，在将柳翩翩摔倒地上时，转腕将人身上的黑袍扯了下来。
“啊不许看不许看！！！！”
随着柳翩翩悲戚的嗓音，她几乎是慌乱地遮挡住露出的左臂和腿脚，上面遍布着狰狞的烧伤。
“傅桉！！”
柳翩翩的手捂住脸，只露出了满含怨念的眼睛。
傅桉明明知道，她知道自己爱美，却还是揭了她的黑袍！
“怎么，这是我的回礼，你不喜欢吗？”
见到小师弟？
是指那个扒出骨头，用萧怀风和萧唯安的骨灰做出的，没有灵魂的人偶吗？
…柳翩翩还真是，一如既往地知道该如何激怒自己。
看到傅桉的眼神沉了下去，柳翩翩像是看到了什么宝贝一样，黑眸一下亮极了，就连烧伤暴露在外的恐慌也被压下。
“你生气了？你不高兴吗？”
柳翩翩突然笑了几声，身子在地上挣扎了几下想要起来，但还是因为傅桉的鬼气压制而不得不躺在地上。
“什么天才？你师兄是个蠢的，你也是，那两个师弟更是蠢货！”
柳翩翩眯了眯眼，嗓音里的笑意又一次转回浓烈的恨意。
“可是偏偏是你们几个蠢货，压在我的头上。”
“凭什么好事都是你们玉浮派的！”
就因为这个？
就因为嫉妒。
就因为这些不堪的私心。
就让整个玉浮派，都在了那一天。
傅桉不是没见过人心，可她的确没有想到，那一切一切的原因，竟然只是因为区区“嫉妒”两个字。
“你真是……”
“无可救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