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几人最终离开档案馆密室,回到相对开放的庭院时,压抑的气氛并未消散。莱德显然不欲多留,他紧紧牵着伊莎贝拉的手,径直就要离开。
“Ryder。”南宫适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冷静而清晰。
莱德脚步一顿,却没有立刻回头。
南宫适走上前,目光如炬,锁定着莱德的背影:“在Nancy工作室外面,我们的人拍到了Logan。这件事,你知道吗?”
莱德心里咯噔一下,默了一会,缓缓转过身,脸上是惯常的淡漠,但眼神深处有一丝极细微的波动被南宫适捕捉到了。“所以?”
“所以?”南宫适逼近一步,语气带着压迫感,“Logan,是你麾下锋利的刀之一。他最后出现在Nancy的工作室附近,然后Nancy就失踪了。告诉我,你是真的一无所知,还是你手下的人,已经失控到敢动你明面上要保护的人了?”
他刻意加重了“明面上”三个字,暗示莱德的控制力可能出现了问题,或者,他另有图谋。
这番质问,直接、尖锐,且直指核心。它不是情感上的争风吃醋,而是基于事实和逻辑的凌厉攻势。
莱德的目光扫过南宫适和马修,眼神锐利如刀。他知道他们在想什么,这种被质疑、尤其是被这两个男人质疑的感觉,让他非常不快。
他的脸色沉了下来。南宫适的指控触及了他的权威和底线。
“失控?”莱德的声音低沉而充满威慑力:“南宫适,管好你的猜测。我的组织如何运作,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Logan早已脱离组织,他的行为,与我无关。”
“与你无关?”南宫适嗤笑一声,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记住你现在说的,与你无关!Nancy和伊莎贝拉,从此以后,都与你无关。” 这句话他说得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宣告意味,试图彻底将莱德从Nancy和孩子的生命中剥离。
莱德牵着伊莎贝拉的手下意识收紧,他缓缓转过身,冰蓝色的眼眸里仿佛凝结着北极的风暴。
“南宫适,”他的声音低沉,却带着刀锋般的锐利,“你是在以什么身份对我说这句话?是那个让她未成年就承受巨大压力、毁灭证据,拍拍屁股走人的罪犯?还是那个轻易就被表象蒙蔽、用分手来伤害她的‘男朋友’?” 他每一个字都精准地戳向南宫适最愧疚的痛点。“你甚至没有能力保护好她,让她在你的眼皮底下失踪。现在,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替我划定界限?”
这番话如同冰冷的匕首,南宫适的脸色瞬间更加冷硬,周身的气压都低了几分。
“我的身份?”他上前一步,与莱德几乎正面相对,目光毫不退缩,“我是两个孩子的亲生父亲,是Nancy坚定选择的男人。而你呢?假借保护之名将她训练成特工,让她时刻置身危险,甚至连自己手下的外雇特工都可能反噬到她身上的‘保护者’?还是利用她的善良和尊重,给她下药,试图删除他的记忆,想将她占为己有?你‘保护’,就是让她陷入更复杂的漩涡吗?”
眼看两人之间的火药味越来越浓,一直旁观的马修终于慢悠悠地开口了,他脸上带着那种惯有的、仿佛置身事外又洞悉一切的笑容,语气却同样不容小觑:“二位,暂停一下你们关于‘谁更有资格’的哲学辩论好吗?”
他走到两人中间,看似打圆场,实则巧妙地将焦点引向自己关心的部分。
“Ryder,”马修看向莱德,语气带着点探究,“我无意质疑你的……嗯,专业领域。但这么说Logan确实是个不稳定因素,而且他显然对Nancy有超出任务范围的兴趣。这一点,你作为前上司,是否应该提供些更有建设性的信息,而不是在这里和南宫争论谁的历史更……不堪回首?”
他轻飘飘地用“不堪回首”形容了两人互揭伤疤的行为,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诮。
接着,他转向南宫适,耸了耸肩:“南宫,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撇清关系解决不了问题。我们现在需要的是线索,是资源。”
他暗示了莱德背后情报网络的价值。
莱德冷冷地瞥了马修一眼:“matthew,收起你那套商人左右逢源的把戏。我的人在我掌控之中,至于信息,我有我的判断和节奏,不需要向你们汇报。”
他依然强硬,但马修的介入确实让单纯的二人对峙变成了更复杂的三方角力。
南宫适则对马修冷哼道:“建设性信息?如果他真有心,就不会在这里浪费时间。”况且,他的情报网络也不比莱德的差。
马修摊手,一脸无辜:“好吧,看来我们唯一的共识就是都没有足够的共识。但无论如何,”
他收敛了笑容,目光扫过莱德和南宫适,语气认真起来,“找到Nancy是第一位的。我个人愿意提供美第奇家族在欧洲的所有人脉和资源,包括一些……不太方便官方出面的探查渠道。我想,在这方面,我们至少可以暂时不是敌人?”
他提出了一个现实的建议,也将自己拥有的资本摆上了台面——他并非只有阳光和浪漫,他背后是深耕欧洲数百年的美第奇家族,其能量不容小觑。
三个男人,代表三种不同的力量和与Nancy的联结方式:南宫适代表着血缘、情感的现实归属与过往伤痕;莱德代表着训练、保护与隐藏在国家安全背景下的复杂纠葛;马修则代表着引导、支持与庞大古老的家族资源。
他们的争执,不再是幼稚的醋海翻波,而是力量、理念和过往恩怨在巨大危机面前的碰撞与试探。空气中弥漫着无声的较量,每个人都想占据主导,为了找到Nancy,也为了证明自己才是她生命中不可或缺的那一个。
方多各在一旁默默画了个十字,深感要让这三位骄傲的“大佬”真正合作,恐怕比启动“时之隙痕”容易不了多少。
*
司南背靠着冰冷的晶体墙壁,指尖在膝盖上无声地敲击,脑海中构建着地心世界的权力与情感地图:
岩心,坚盾的之妻,一定会为了巩固大王子夫人,未来的酋长夫人的位置,而将她视为威胁;萤光,六王子苔衣的青梅竹马,对苔衣有着近乎偏执的占有欲;而苔衣,醉心于生物培育,本性尚存一丝善良与学者的纯粹,但对萤光似乎抱有责任与愧疚。
她的计划需要在这脆弱的平衡上找到突破点。
首先,是岩心。司南没有等待对方再次下毒。在一次短暂的放风中,她“恰好”与岩心在一条狭窄的廊道相遇。
司南停下脚步,目光平静地直视对方,用生硬但清晰的地心语缓缓说道:“坚盾,似乎对地表的文化,很有兴趣。” 她的话没头没尾,却精准地刺中了岩心最敏感的神经——丈夫对地表事物的好奇,以及她自身因无法理解而产生的恐惧与嫉妒。
岩心的脸色瞬间阴沉,眼中怒火燃烧:“地表贱民,你也配提殿下的名讳!”
司南却只是微微勾起唇角,那笑容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与挑衅,随即侧身离开。
这一眼,这一笑,足以在岩心心中埋下更深的刺,促使她采取更急躁、更可能露出破绽的行动。果然,当晚,岩心试图买通看守给司南加重“惩戒”的消息,就被洛根安插的人截获,并巧妙地引向了萤光所在的区域,制造了两人之间小小的摩擦,分散了注意力。
接着,是萤光与苔衣。司南观察着苔衣的巡查。在他又一次带来新型苔藓,展示其净化能力时,司南没有像往常一样沉默。她轻声开口,用的是地心语中一个非常古老的、表示“生命礼赞”的词汇,这是她在古籍中学到的。苔衣明显愣了一下,看向司南的眼神多了几分惊讶与探究。
这一幕,恰好被暗中跟随的萤光看在眼里。司南能感受到那道来自阴影处、充满妒恨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