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几年征战,唐玉总算得了些闲暇。
虽说这几年并非月月都在沙场拼杀,但大部分时间都耗在军营里,难得有安稳歇脚的日子。
段公计划年底再对东羌发起进攻,大部队正好趁这段时间休整,唐玉便顺势回了武威县。
这几年,她带着唐家几个堂兄四处征战,族中不少子弟都在军中谋得了职位。
如今她在唐家的地位早已无人能及,再也没人敢提所谓的婚事,甚至没人希望她成婚。
毕竟,这位手握兵权、战功赫赫的女将军,才是唐家最稳固的靠山。
回到武威县的第一日,唐玉便如常去了城外的秘密工坊。
经过几年发展,工坊早已不复当初的寒酸,规模扩了数倍,如今已有上百名铁匠日夜忙碌。
这些年,她提拔了不少其他家族的人进入军中,一来二去,利益捆绑之下,唐家的田产不断扩充,能工巧匠也越聚越多。
盐铁生意让家族赚得盆满钵满,再加上她推广的骨粉、蝙蝠粪便等肥料,凉州的粮食产量也稳步提升。
唐家的私兵部曲已在不知不觉中扩大了数倍,再这么发展下去,几乎要成为凉州本地的军阀头子了。
唐玉心里有数,刻意稍稍压制了势头,平日里也会把一些军功让给其他家族,免得太过扎眼。
最后被中央朝廷一纸诏令召去洛阳,随便用一场婚约打发了。
和家族年轻子弟开完会,敲定了接下来几年“扩粮、经商、培养后辈”的规划后。
唐玉话锋一转,突然问道:“朝廷那边,已经确定要大赦党人了?”
去年,宦官集团与士人集团的冲突愈演愈烈,陛下刘志发动了党锢之祸,抓捕了大批名士。
如今这场风波闹了一年,听说刘志不想让局势继续恶化,已有了释放党人的念头。
毕竟被抓的不少都是天下闻名的党人,在士人群体中影响力极大,以大赦收尾,避免政治斗争愈演愈烈,倒也符合常理。
唐琼低声回应。
“这事儿是洛阳那边传来的确切消息。不过还有一件事,听说陛下的身体不太好了。”
唐玉瞬间挑眉。
难怪会想着大赦党人,一个重病的皇帝,自然没心思再搞政治斗争。
可这位陛下偏偏没有儿子,若是真的驾崩,恐怕又是一场天下大乱。
从这些纷乱的信息里,唐玉敏锐地察觉到了机遇。
她忽然想起之前贾家递来的请柬。
贾诩今年二十,要行及冠之礼,这是人生大事,会邀请亲朋好友观礼。
按理来说,她身为女子,本不该出席这种仪式。
但她并非寻常闺阁女子,既是唐家家主,与贾家有姻亲之谊,如今更是凉州赫赫有名的女将军,自然无需受这些俗礼束缚。
几日后,唐玉带着亲卫,再次启程前往姑臧。
抵达贾家时,天色已晚,她并未见到贾诩,想来他正忙着为次日的及冠礼做准备。
第二日,及冠仪式如期举行。
贾家府邸张灯结彩,宾客满堂,皆是凉州各地的豪族子弟与乡绅名流。
唐玉寻了个角落的位置静静站着,目光落在庭院中央的少年身上。
贾诩今日穿着一身玄色锦玉袍,衣袍上绣着暗纹流云,腰间系着一块温润的白玉佩,衬得他身姿愈发高大挺拔。
上一次见面还是两年前,如今再见,唐玉骤然发觉。
那个曾经带着几分少年气的俊秀儒雅之人,虽依旧掩着骨子里的锋利,看着温润和善,却已然褪去了所有青涩,散发出成熟男子的沉稳与锐气。
他眉目舒展,轮廓愈发深邃,举手投足间皆是成人的从容,再也寻不到半分少年的稚嫩。
唐玉望着他,心绪微微一动。
加冠仪式按部就班地进行,从初加、再加到三加,每一步都庄重肃穆。
仪式结束后,贾诩转身面向宾客,从容不迫地一一接待。
他言辞得体,应对自如,与众人谈笑风生间,既不失礼貌,又始终保持着一丝疏离,任谁也无法从他的言语中试探出半分真心。
那种温润内敛、不露锋芒的模样,让唐玉忍不住低笑了一声。
这才是贾诩真正的样子,看似温和,实则深不可测。
次日,唐玉在自己暂居的宅院里煮茶。
她亲自找人炒制的清茶,沸水注入茶具,茶香袅袅升起。
正凝神看着茶汤泛起的浮沫,下人禀报贾诩到访。
唐玉抬眸一笑,看向门口。
贾诩身着一袭月白色直裾深衣,广袖飘飘,缓步走了进来。
“几年不见,阿兄风采更胜往昔,如今是真正深不见底了。”
唐玉唇角微扬,语带调侃,伸手为他斟茶。
茶水注入杯中的细微声响,在安静的庭院里格外清晰。
贾诩淡淡一笑,目光落在她身上。
眼前的女子,早已不是当年那个略显青涩的少女。她今日穿了一身红色直裾深衣,广袖飘飘,乌黑的长发梳成优雅的发髻,露出修长白皙的脖颈。
青涩褪去,身姿高挑丰满,眉眼间灵动依旧,却多了成熟女性的妩媚与风情,像一朵在乱世中肆意绽放的艳花,带着致命的诱惑。
他几乎移不开视线,接过茶杯,指尖与她微触即分,却似有细微的电流窜过,令他指节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
他借低头饮茶的动作掩饰心绪,杯壁温热,却不及心口那骤然滚烫的悸动。
“阿玉已淬炼成一柄绝世宝剑,锋芒逼人。”他再抬眼时,已恢复平静,只声音比平日低沉些许,“宝剑虽利,亦需名鞘相配。若再不为它寻个归宿,只怕……觊觎之人便要按捺不住了。”
他语气平淡,目光却如凝实的蛛丝,细细缠绕着她,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细微变化。
唐玉闻言,笑得眉眼弯弯,灵动的目光里满是诱人的光彩。
“阿兄说的那个人,是你吗?你要为我找一把剑鞘?”
贾诩的指尖微微一顿,摩挲着腰间玉佩的动作不自觉加重。
每次见到她,心底总会涌起一阵不受控制的剧烈跳动,这份悸动,随着时间推移,非但没有减弱,反而愈发汹涌。
他压下心头的波澜,语气平淡。
“为何是我?这世上关注你婚事的人,可不算少。”
唐玉端起茶杯,优雅地抿了一口,抬眸看向他,目光灼人。
“我听说,凉州之外,不少人传言我相貌可怖,是个身高九尺、体壮如牛的粗鄙女子。
阿兄,你说这谣言是谁散播出去的?”
贾诩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如春冰乍裂,转瞬即逝。
他坦然迎上她的目光,语气带着一种洞悉世情的慵懒。
“世人愚昧,总难以想象,能于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者,亦可明艳不可方物。
他们宁愿相信一个符合想象的悍妇,也无法接受一个超出认知的存在。我不过……顺水推舟,助长此谣言罢了。”
“哦?”唐玉挑眉,身体不着痕迹地向前微倾,拉近了些许距离,眼中挑衅意味更浓,“那我是否该好好‘感谢’阿兄,如此费心替我‘遮掩’?”
“自然该谢。”贾诩的声音又低沉了几分,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喑哑,目光在她唇上停留一瞬,复又抬起,直视她的眼睛,“若非如此,以阿玉之容色、武功、声威,恐怕洛阳的圣旨早已抵达,召你入宫了,不是吗?”
他话音未落,唐玉倏然倾身逼近!
距离瞬间拉近,近到能清晰嗅到他衣襟上淡淡的熏香,能数清他微微颤动的长睫,能感受到他骤然停滞一瞬的呼吸。
她目光如炬,毫不避讳地望进他眼底深处,试图从那片看似平静的深海下,探寻到隐藏的波澜。
“如此煞费苦心……阿兄究竟是出于盟友之谊,为我考量周全,还是……”她刻意停顿,红唇勾起的弧度带着惊心动魄的魅惑,“私心作祟,不愿他人染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