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崩裂。
碎冰升空。
子慕予和丰俊朗动作如一，身形暴起，冲向正同时高速扑来的「断山河」。
子慕予一掌拍在「断山河」剑身，整个人腾空翻起。
丰俊朗双膝跪倒上身后仰，滑至「断山河」下方与子慕予一同出掌。
一细一宽两手夹住「断山河」，剑像疯了一般，拖着两人左右摇晃。
子慕予见控制不住，立即抓住「断山河」剑柄。
「断山河」似发了怒，周身一震。
气浪炸开，丰俊朗被掀飞，方圆十丈内的冰层尽数被绞成齑粉，重新化成了雪，纷纷扬扬飘落。
子慕予没有松手。
「断山河」带着她直上青云，到一定的高度又疾速俯冲而下。
子慕予的脸被罡风吹得变形。
发冠不知落于何处，长发尽散，嘴角渗血。
「砰」一声巨响。
「断山河」以可怖的速度插入地面，子慕予跟着砸落，又是一阵血雾。
子慕予顾不得自身。
君阳在她手中化成一条中间有倒钩的铁链。
铁链缠上「断山河」，倒钩锁死，一端被子慕予死死抓在手里，另一端抛向丰俊朗。
「断山河」猛烈挣扎。
丰俊朗与子慕予一同按住剑柄。
「长天」格抵住「断山河」剑身，以硬碰硬。
火星不断迸溅，两股截然不同的剑气疯狂对撞，两把剑都发出尖锐的嗡鸣，宛如龙吟虎啸。
剑刃相接处，无形的气浪一圈圈荡开。
两刃相交，脆弱的一方很快就会出现豁口。
可是「断山河」与「长天」对峙许久，两方均未呈现弱势。
「断山河」像困兽在地里不断挣动，很快便刨出一个坑。
没有土壤的阻隔，「断山河」剑尖重获一定程度的自由，开始不断冲子慕予和丰俊朗突杀。
先是丰俊朗被划出一道长口子。
子慕予脸侧添了一条血线。
两人眼神同样凌厉，同样冰冷，同样燃烧着绝不退让的战意。
可是子慕予的心在不断下沉。
与人打架，寻出对方的死穴要害虽难度有别，终归也是能找出来的。
可是现在他们的敌人是一把有意识的剑。
打了那么久，依然无懈可击。
「断山河」时不时划破他们的肌肤，剑上却丝毫不染血污，也不知是被剑吸收了，还是被甩掉了。
有冰在融化。
冰水与泥土混合一处，开始变得泥泞。
这些泥泞，染上了人，也染上了剑。
事情从此刻开始发生了转变。
「断山河」似乎十分讨厌身上染污，剑身散发的罡气在变乱，变浊，攻击也变得毫无章法。
子慕予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点。
人的要害可以很荒谬。
比如有些人怕痒，有些人怕黑，有些人怕吵。
剑的意识类似于人，或许本质上就是产生于人。
它的要害也可以很荒谬。
比如，子慕予发现，「断山河」它似乎怕脏。
虽然她不知为何「断山河」不怕牛脸怪身上的腐肉，不怕山石上的粉尘，却怕这些泥水。
“俊朗，这玩意似乎有洁癖。”子慕予说着，用尽全身力气将剑压向泥泞的小沟里。
丰俊朗会意，立即和了些稀泥，不断往「断山河」身上堆砸。
子慕予的思路是对的。
「断山河」在颤抖。
不是刚才攻击时那种蓄势待发的嗡鸣，而是那种近乎痉挛的抽搐。
剑身上奇怪的刻纹忽明忽暗，散发出来的气息紊乱不堪。
子慕予觉得自己好像是看到了一个精神病患者，病发了，蜷缩在角落里发抖的样子。
丰俊朗将最后一掬雪泥抹在其上，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切。
「断山河」依旧在挣扎，但是看起来很徒劳。
子慕予尝试性地松了手。
「君阳」飞回子慕予手中，变回锤子。
子慕予「铛」地用尽全力一砸。
「断山河」弯而不折，锤离又弹起。
「君阳」变成尖锥。
变成刀。
变成石。
变成戟。
变成子慕予能想到的一切。
均奈「断山河」不得。
最后，她想到了火。
兵器煅造，无不是先以火化之，再以水淬之。
一簇璃火于子慕予五指间升起，然后落下。
璃火遇水不灭，在「断山河」上头燃了足有半刻。
可是没用。
而且，水分全部蒸发变干，「断山河」竟有恢复之象，猛地挣起，悬浮于半空，犹豫一瞬，「咻」往渊谷飞去。
子慕予和丰俊朗均是一愣。
“它干嘛去？”丰俊朗喃喃道。
“不会是洗泥巴去了？”子慕予与丰俊朗对视一眼，“出谷！”
两人一人御一剑，向谷口掠去。
出得谷口，风雪骤停，剑鸣却随即而至。
子慕予心神大凛。
她原本想着「风雪谷」能困住牛脸怪，或许对「断山河」也有限制。
可是当还滴着水的「断山河」再一次阻挡在她与丰俊朗面前，些许侥幸彻底死了。
“没完没了了？”子慕予咬牙转身，「君阳」相护，「断山河」挟着汹然之势击来。
「君阳」受不住「断山河」雷霆一击，径直拍在子慕予胸口。
子慕予双脚犁地，半身陷入厚雪之中。
「长天」一剑劈下。
「断山河」退避一瞬，再度锁住子慕予。
子慕予手握「君阳」，凝住全身灵力，奋力与「断山河」对了一击。
「铮——」
剑锋交击，火花迸射，冰雪震动。
子慕予又陷下半分，虎口被震裂。
丰俊朗飞来，拉住子慕予一臂，将人扯出。
「长天」悬剑于眉前。
他拇指相勾，反手为圆，捏了一诀：“天罡地火，剑引雷霆，赐我神力，诛灭！”，冲「断山河」方向劈出一手。
「长天」挟着飓风，朝「断山河」一剑劈落。
天地俱动。
满地积雪重新抛回空中，一时茫茫。
可当风尽雪落，「断山河」虽被逼退一段距离，可是它依旧无损。
它突然改变了策略。
放弃袭击丰俊朗，彻底卯上了子慕予。
此战拖得太久。
子慕予下湖、施展「羽鸿步」，后来又凝力烧了很长时间璃火，已现力竭之状。
好几次都来不及完全避开。
丰俊朗数次扑救。
他的情形相差无几，动作越来越沉，越来越缓。
两人身上伤口不断增加，染红的雪愈来愈多。
但是在他们的脸上看不见狼狈之色。
他们两手交握，且战且退。
直至，重新被逼退到「风雪谷」门前。
他们的脊背已经抵到了石壁上。
子慕予死死盯着「断山河」，捏起两指。
“丰俊朗，握住你的剑！”忽然有道声如洪钟大吕，从头顶漫下。
子慕予浑身一震，猝然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