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春夏秋冬,没有任务的日子,余知命只感觉时间仿佛没有任何意义一般,最近他萦绕在他耳边的炮火声逐渐平息,他偶尔嘴里蹦哒出一段经文。
待他反应过来时,只觉得自己念经念魔怔了。
何冬重新被调走了,他也有自己的职责,少了心理课程,对余知命的生活并没有任何影响。
甚至因为不用每个星期都念经,他反而是松了口气。
就是那些记下来的经书不那么容易被忘记,无聊时就随口念一段,当打发时间了。
就是最近李谈笑一直问他有没有赵粟的联系电话?
这么久一直联系不上他。
余知命沉默了很久,最后他说自己也不知道。
李谈笑相信了余知命的话,他说等放长假时再去找老大,他们好久没见面了,他要给赵粟炫耀自己这一身战绩。
余知命心里有些闷,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索性闭嘴,能瞒一时是一时吧。
可还没等到放假,余知命却听到了家里接烈士遗体回国的消息。
抗美援朝的烈士遗骸是送到沈阳的。
而能将遗骸送到京都的,那是接的N135特殊任务部队的成员。
余知命不知道是谁牺牲了。
他正在上课,他想去看,可老师让他好好上完课。
余知命踏出的脚步又收了回来,踌躇几步最后理智压过了冲动,让他坐了回去。
这节课老师讲的什么他也不知道,心脏一直在疯狂跳动,他也不知道在害怕什么。
是怕地狱小队出事吗?
可其他两个小队有人出事也不行啊。
这一刻余知命觉得自己很自私,他宁愿是其他两支小队出事。
如坐针毡的上完这节课后,余知命不等老师发话,他整个人便冲了出去,老师根本来不及去拦。
他想去看看,让自己安心,那些是他一个个带出来的队员,他不想最后葬在冰冷的烈士陵园中。
他一路跑出了学校,门口的士兵想拦他,却在一个照面的功夫让他跑出了校门口。
他的速度很快,后面的士兵根本追不上他。
余知命全速在公路上奔跑着。
不知道跑了多久,他很累,肺像是要炸开般,他必须亲眼去看看,否则他不放心。
路上开始有车辆路过去。
余知命跑上前拦住了一辆车。
在司机大骂疯子时,他一边掏钱一边对司机道:“大哥帮个忙,送我去烈士陵园。”
那司机看着塞进手里的钱,一边骂着晦气,一边掉头送余知命去烈士陵园。
一路上余知命心脏一直在狂跳,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心绪会那么狂躁,可他就是静不下来。
这导致司机都有些看不过眼了,小心翼翼问他是不是有亲人过世?
余知命没回答,但司机却觉得自己应该问到了余知命的痛处,所以余知命才不回答的。
这让司机不敢再多说了,生怕触动了余知命的伤心事。
然而余知命到达烈士陵园时已经有些晚了,里面的人已经下葬,余知命没有过去只是远远的看着。
有两个熟悉又陌生的人影混在其中。
当初六岁时余知命见过他们,那时的他们还年轻恩爱。
如今他们脸上已经有了老去的痕迹,可容颜并未改变多少,这让余知命一眼就能认出他们。
那是霍同归的父母。
他的母亲一直在哭,身体绵软的无法独自站立,只能依靠他父亲的搀扶才能挪动步伐。
他父亲强装镇定,可眼里全是红血丝。
他们身边围绕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与霍同归有着三分相似,或许是夫妻俩第二个孩子。
一波人缓缓离开了烈士陵园,余知命就躲在树后看着。
待所有人都走完了,他才踏出脚。
下一刻余知命直接摔在了地上,他脚上没有任何力道。
余知命就那么茫然的看着烈士陵园,天上有小雨飘下,为烈士陵园笼罩了一层阴影。
余知命坐在原地缓了很久,这才扶着旁边的树缓缓站了起来。
他朝着烈士陵园而去,失去了大树的遮挡,飘落的细丝缠在他的衣服上、头上,远远看去像是一夜白了头般。
他跌跌撞撞来到新立的墓碑前。
上面名字赫然写着烈士霍同归。
没有任何意外,余知命已经猜到结果,可等亲眼看到时,心里却有股尘埃落定的感觉。
许久不曾出现的头疼又开始了,耳边像是听到了炮声枪声,还有霍同归叫他走的声音。
那种撕心裂肺的吼声,逼的余知命脑袋像是要裂开一般。
“陈知命!”遥远的声音冲破重重阻碍传到了余知命耳里。
他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
一个熟悉的身影朝他跑来,他好像有些忘了这人是谁。
周安然接到学校的通知便尽快将手里的事情交接给其他人,他开车来找余知命,在调出监控后,周安然找到了余知命的身影。
他看着余知命就那么呆呆的跪坐在新立的墓碑前。
这让周安然有了不好的预感,余知命从来都很乖,不可能这样不管不顾的跑出来。
可等他走近看到墓碑时,周安然沉默了。
霍同归这个名字他不认识,但墓碑上的照片却让周安然记忆深刻。
“山魈!”周安然的神情一窒,他知道霍同归对余知命意味着什么。
那是比他们这样血缘关系还要亲的人。
余知命一直喊着三哥,可以放心将背后交付出去的人,如今躺在冰冷的墓地中。
“队……长!”远处传来了王适的声音。
余知命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
他眼前有些模糊看不清,只能看见七道身影缓缓朝自己近。
余知命缓了好一会才看见双眼缠着纱布的冥王,他呼吸一窒,眼神落到其他人身上。
城隍的右衣袖空了一块,里面的手只剩下了一个臂桩。
王适身上也缠满了绷带。
郑崇佑更脸上手上也全是稀碎的伤口。
“你们发生了什么?”余知命红着眼看向他们。
然而冥王却在听到他的声音时摸索着向前。
小尾巴想去扶,然而冥王却推开了他。
他摇摇头对小尾巴道:“不用扶,我自己也可以。”
余知命冷眼静静的看着冥王。
台阶让冥王几次跌倒,他却又几次爬起。
在摸索到余知命时,他赫然跪了下去。
“砰!”这一跪没有任何犹豫,天上的雨似乎有加大的趋势,落下侵入衣服里。
“队长,我就知道你会来这里。”冥王声音有哑,喉咙像是沙粒在摩擦。
余知命这才发现冥王的喉咙也缠着纱布。
雨丝侵入纱布里,眼眶上蒙的纱布氤氲出两团血迹。
“发生了什么?”余知命声音冷静到没有一丝颤抖。
他就那么静静的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冥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