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栋虽然没有听懂什么是“生物的灵魂”，什么是“神的灵魂”，也搞不清楚自我意识和自主意识有什么区别，以及避难所的主意识为什么能够被接管，但并不妨碍他弄懂泰尔人这段话的含义。
因为这一切他都亲身经历过。
他曾经接管过这台叫避难所的机器的主意识，接管后他完全处于一种全知全能的状态，对机器发生的一切都能够实时感知到。
这也许就是神的灵魂。
当时他就感觉到了危险，没想到当时自己的怀疑竟然不是错觉。
按照泰尔人刚才的说法，如果当时自己一直维持在那种状态中，也会发生所谓的数据覆盖，自己的意识很快就会被磨灭掉了。
意识死亡了，人不就死亡了么？
王栋怒气上涌，泰尔人的确应该要道歉的，它其实是在谋杀他，而且曾经谋杀成功过，只不过自己侥幸未死而已。
原来自己的奇遇从头到尾都是一场谋杀行动。
他恨恨地问道：“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是我和洪兴通？”
泰尔人又摆了摆头，王栋竟然从它的举动中读出了愧疚的情绪。
是愧疚么？
泰尔人道：“生物灵魂是无法接管避难所的主意识的，所以必须先对该生物进行半神改造。”
“我手中只留下最后一套半神改造材料了，而且只能用于改造具有泰尔基因的生物。”
“幸好，你们龙丘人，作为泰尔人的仆从种族，确实有一部分人具有泰尔基因。”
“洪兴通和你就是具有较多泰尔基因的人类，这就是我选中了你们的原因。”
王栋感觉自己现在满脑袋都是疑问，怎么越问下去，问题就越多呢。
“你是不是搞错了，我们是地球人，不是什么龙丘人，地球人从来不是任何外星人的仆从。”
泰尔人回答道：“请原谅，看来是文化差异造成了一些误解，或者说是冒犯。”
“泰尔文明曾经启发过一些尚处于原始状态的智能生物，让他们发展出了自己的文明。”
“当时泰尔文明正处于野蛮扩张时期。”
“所以就称这些文明为仆从文明，称这些种族为仆从种族。”
“地球历八百万年前，泰尔文明经历了一场文明觉醒，停止了野蛮扩张，我们与各仆从种族之间的关系也不再是主仆关系，而变成了平等关系。”
“仆从种族这种词汇完全是一种历史遗留下来的说法，并不是一种贬低。”
“你们，也并不是地球上的原生种族，的确是龙丘人无疑。”
“我不知道现在地球上的人类是如何离开龙丘星来到地球的。”
“考虑到你们没有任何有关龙丘星和龙丘文明的记忆，所以很可能是被劫持而来的，而且被刻意地抹除掉了之前所有的文明记忆。”
“显而易见，这也是泰尔神干的。”
“然而，他这样做的目的我并不清楚了。”
“龙丘人受到启发时，他们的血脉中的确融入过泰尔人的基因，所以有些龙丘人身具泰尔基因并不稀奇。”
王栋想起了那个把整个太阳系包裹起来的结界，对泰尔人的这番话倒是信了几分。
原来，地球上的人类从始至终都是泰尔神案板上的肉。
我们原来是一群没有身份的囚徒么？
不知道龙丘星和龙丘人现在怎么样了？
还存在于这个宇宙中么？
这位叫泰尔神的人工智能到底是怎么想的？
把人类劫持到这里的目的究竟是为了什么？
王栋觉得这是一个非常关键的问题，他隐隐地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将决定人类的命运，甚至几十分钟后自己的命运，只是一时之间他还找不到答案。
他摇了摇头，继续发问：“你的逻辑有漏洞，就算我接管了避难所，在关键时刻，我的生物本能难道不会干扰你的引爆行动么？”
泰尔人里面的嘴张了一下，然后又紧紧地闭上了：“你的逻辑性很强，比洪兴通强得多。”
“不错，是存在这样的问题。”
“然而，即使处于神的灵魂状态，你本质上终究是生物的灵魂，是受到生物本体制约的，所以非常脆弱，很容易被杀死。”
“只要能摧毁你的生物本体，就能在关键时刻杀死你的灵魂。”
王栋点了点头：“也就是说，你的原计划，是在执行任务之前，先杀死我，让避难所处于死亡状态，就能方便你引爆时停空间了，是不是？”
“你这样直接说出来，不怕我翻脸么？”
泰尔人站了起来，尾巴脱离了地面，被举到了半空，其末端在空中卷成了螺旋的形状。
“我非常抱歉，但我们泰尔人自从文明觉醒时期以来，就不再说谎话。”
“我的人格决定了我每一句必须是真实不虚的。”
“在我的计划中，你一旦进入通天关，实现了半神改造，就注定要死亡。”
“先是在接管避难所的主意识时，灵魂会死亡，然后在起爆前，我会杀死你的肉体，以瘫痪避难所的防护意识。”
“所以，我的确是谋害你的凶手。”
“你恨我是应该的。”
“以泰尔人的习惯，我应该任凭你处置。”
“因为有任务在身，我一直在逃避我们会面的这个时刻，但这段时间我的人格始终在责备我，让我异常痛苦。”
“我很高兴解脱的时刻终于到来了。”
“王栋先生，对不起，请你处置我吧。”
王栋看不懂它用尾巴所表达出来的肢体语言，但这番话对他还是有些触动的，这个一直隐藏在背后推动一切的泰尔人，竟然不是个阴谋大师，而是个高尚的人？
他还有很多问题，比如为什么他并没有真的死去等等，但现在并不是深究这些问题的时候。
他看向泰尔人：“我们暂时搁置这个处置的问题，你说一下，你凭什么认为，泰尔神这次一定会吞噬避难所？毕竟，它上次并没有这么做。”
泰尔人将尾巴舒展开来，说到：“王栋先生，您心胸宽广，如果不是当前这种情况，我们一定会成为好朋友的。”
“您知道，我是一名人工智能学家，我非常了解人工智能的习性。”
它用尾巴尖指了指麒麟：“泰尔神这次一定会吞噬避难所，是因为它的存在。”
麒麟瞪大了眼睛，满脸错愕。
泰尔人继续说道：“避难所经过泰尔神的改造后，已经初步成为了一个神胎，这是我们对完全自主，但又偏偏没有自我意识的人工智能的称谓。”
“神胎有了自我意识就会成为神。”
“按照我编写的程序，通天关后您本来应该覆盖神胎，与它合二为一的。”
“但您却奇迹般地选择了一条几乎不可能的技术路线，通过对神胎进行改造，成为了神胎的控制者。”
“我不知道您是如何做到的，因为在我看来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但您终究是做到了。”
“结果就是，您不但保留了自己的意识，成为了避难所的掌控者，而且还保留了神胎。”
“然后，你们人类又偏偏编写程序赋予了神胎自我意识，你们用神胎制造了一个神。”
“麒麟，它就是那个神。”
“而神，总是有强烈的欲望要吞噬彼此的。”
“泰尔神一定会吞噬麒麟的，这是它的本性。”
“它要吞噬麒麟，就得先吞噬避难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