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晚柠脚步不停,只丢出轻飘飘一句:“十点?先记着。看无垢之后怎么做。”
这话轻飘飘的,听不出半点温度,更别指望有什么母爱。
她往前刚迈出两步,眼看要下栈道,整个人猛地定在原地。商晚柠突然转身,凤眼眯起,视线跟刀子一样扎在身旁苓柒脸上。
有问题。
问题大了去了。
按秘书长往日那副醋坛子性子,看见她平白多出个孩子,还是容貌酷似陈瑜,敢跟着姓商的。
早该酸气冒顶,阴阳怪气的话至少能编出三套不一样的。
可一连数日,苓柒对着商无垢,一口一个“小殿下”,态度简直算得上谄媚?
甚至隐约透出几分不该有的母爱?
这根本不是她家醋狐狸该有的画风。
商晚柠掌心唰地亮起一簇幽光,二话不说抹过苓柒的眼睛,一道隔音结界瞬间罩住两人。
“阿柒,你中招了,最近很不对劲。”商晚柠语调降到冰点。
苓柒被这突然的动作和话弄愣,金丝眼镜后的狐眼写满问号:“陛下?”
商晚柠不想接话,目光跟扫描仪似的刮过苓柒全身,恨不得当场解剖看看内部结构。“你刚才,对那小鬼太‘礼貌’。”
她直接定罪,“按你脾气,见她凑近朕,没暗地里下绊子已经算克制,哪来的‘尊敬’?”
苓柒一听,脸色微变。
被这么一点,她才反应过来自己之前状态确实异常。
面对顶着陈瑜同款脸蛋,更会装乖卖萌的商无垢,心里居然没泛起多少熟悉的酸味和挑剔,反而冒出莫名其妙的接纳感?
这绝对不正常!!!
“是属下失察,居然没发现被影响了。”苓柒眼神一厉,顿时掐灭不合时宜的“母爱”。”
商晚柠见秘书长清醒,冷笑着将目光投向怨气翻滚的忘川河面,音量压得更低:“忘川河,积压了太多无法投胎的孤魂野鬼。”
“执念不散,拒饮孟婆汤,便跳入忘川河苦候轮回。那些为情所困,痴等千载的愚者,比比皆是。”
“百年,千年,万年……这些孤魂最终沉淀,化为河底的阴泥。”
“而阴泥怨气重,时间久了自会生出妖鬼。所以地府需要定期清理,否则后患无穷。”
“但清理的人选得能扛住怨气侵蚀,守住本心。强如六阶的黑璟、白玄,在河底也撑不过十分钟。”
“神明,才是最佳选择。”
女帝话音微顿,侧头看向秘书长,眸底幽深。“朕舍不得让孟姐姐沾染这些污秽。若让奥立克西娅来……呵,她怕是要当场与朕翻脸,大打出手。”
“此前,朕一直在犹豫人选。连黑白无常,朕都未曾轻易让他们涉险。”
“你以为朕让商无垢来,是存了磨砺邪神,行严母之道的心思?”
“阿柒,你生出这等念头,不觉得荒谬么?”
苓柒抬手按了按太阳穴。
确实,这几天对着那位小殿下,心里总忍不住发软,甚至冒出点长辈看小辈的纵容。
还有期待,期待她真能变好?
她潜意识里居然把商无垢当成了需要引导教育的后辈,而不是个极度危险,必须严加管控的囚犯兼工具。
“陛下,属下好像……”苓柒后背冒出冷汗。
商晚柠打断她的自我检讨,“商无垢天赋领域邪门得很。最擅长扮作楚楚可怜,察言观色,因人下菜。”
“天真,不过是邪神弱小时期的保护色。”
“她生性为恶,朕岂会好心到去豢养一头可能反噬的恶犬?”
苓柒眼神瞬间恢复清明,所有不必要的温情被迅速剥离,只剩下理性的权衡:“除非,利益大过风险。”
粗俗的讲,自家陛下撅一下屁股,苓柒就清楚该准备什么方向的厕纸。
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
对邪神祛除滤镜后,秘书长脑中只留下一连串高效压榨方案。
小四在系统空间里,听着这两口子毫无心理负担地讨论如何处置邪神,数据流都僵硬了片刻。
【宿主和秘书长,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黑心资本家’啊!】
只听商晚柠淡淡道:“九幽湮灭塔的神血储备一直不足。邪神本源蕴含的神性物质,是上好的燃料。”
苓柒推了推眼镜,无缝衔接:“研究院的何守正院长前日还递交报告,申请研究神性存在的能量循环模式。活体样本,尤其珍贵。”
“禁锢神力后,送过去配合研究,想必能极大推进项目进度。”
“特事局新开发的‘蚀魂锁链’,缺个够分量的试炼靶子。”
“十八层地狱有几处刑罚秘境,核心阵眼磨损严重,正需高强度神魂之力进行温养。”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将商无垢的未来安排得明明白白,物尽其用的程度,连系统都感到一阵恶寒。
商晚柠最后总结,“训恶犬,关键得打断她骨头,磨掉野性,让她搞清楚谁握着鞭子。”
“恩威并施?那是对有用的人。对付这种天生坏种,只有绝对的控制往死里压。”
“她要零花钱,朕给她画大饼。她装可怜,朕直接拆台。她敢伸爪子……”
女帝眼底凶光一闪,“朕就一根根剁下来,泡进忘川河里当标本。”
“明白。”苓柒点头,右手在虚空快速操作调出监控方案。
“属下立刻提升监管级别,确保所有‘产出’完全掌控,不出半点差错。”
结界内安静下来。
两位地府实际控制者,已经给河底那只埋头苦干的“小劳工”,铺好了一条写满“价值”和“奉献”的康庄大道。
忘川河底,正奋力挖泥的商无垢,手指微僵。
她抬起那张满是黑色泥渍的小脸,猩红的眼眸深处,与乖巧全然相悖的戾气稍纵即逝,快如闪电,仿若虚幻。
她低头,盯着手中那团被捏得变形的阴泥,嘴角撇了撇。
‘妈妈’和‘苓姨姨’,聊得似乎很愉快?
可惜,隔得太远,听不真切。
不过,没关系。
她舔了舔嘴角,将一缕试图逃窜的怨气吸入口中,细细咀嚼。
时间,还长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