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长，这......”
马上的“纠察队”成员有些不敢相信：“这是发生了什么？”
镇长轻抚着爱马的马颈，笑了一下：“问一问，就知道了。”
他看了一眼韦奇等人所在的酒吧，然后让手下去检查是否还有活人。
他慢慢地翻下马背，欣赏着爱马的身姿。
“正颈，真是优美......”镇长把缰绳递给旁边的人，“美的东西，在哪里都可以生存，你们说呢？”
小心地接过缰绳后，手下点了点头。
镇长从身后抽出挂着的卡宾枪，走向了木台。
木台还在燃烧。
他站在木台前，嗅着木头燃烧的气味。
他开始咳嗽，发酸的眼睛流出了些许泪水。
“镇长，请远离这里。”
手下护着镇长离开木台。
镇长点了点头，又嗅了一下空气中的污浊。
另一位手下跑了回来：“镇长，他们都死了。”
“好。”镇长笑了。
他带着十几位骑手，慢慢走向了酒吧。
他轻咳了一声，朗声喊道：“外来者，我们谈一谈吧。”
韦奇趴在沙发上，从窗户处瞥了一眼外面的情况，然后朝着酒吧的入口处大喊：“那就这样谈吧。”
镇长摇着头：“我想看着你。”
“可我不想。”韦奇让彩椒三人带着菲斯苛思躲进吧台。
“可我想。”
说完，镇长又咳了两声。
镇长对抚着他后背的手下笑了一下：“年纪大了，嗓子不好。”
手下想要替他传达话语，镇长拒绝了。
他喘了两下，然后重新喊道：“外来者，需要我用炸药来‘消除’我们的‘隔阂’吗？”
炸药？
韦奇听到这个词，愣了一下。
为什么他们会带着炸药？
通过“认知偏差”的反应，他知道，镇长没有说谎。
“相信我，你不会希望事情变成那样的。”
说着，镇长往前走了一步。
韦奇从包里取出红药，低声问身旁的文小苛：“文小苛，我已经到极限了，你能一个人处理他们吗？”
文小苛轻轻摇头：“我也快到极限了。”
韦奇将半管红药倒进嘴里，然后把剩下半管不到的红药递给了文小苛。
文小苛接过红药，把剩下的红药全倒进了嘴里。
“我很高兴，至少你现在不是敌人。”韦奇对她笑了笑。
“我不是你的敌人。”文小苛淡淡地笑着，“永远都不会是。”
“那真令人安心啊。”韦奇咧嘴笑了。
“外来者......”镇长的声音再次响起，“我不想用武力。”
“在商量呢，别急。”韦奇扯起嗓子，对着外面喊了一声。
韦奇看向文小苛：“朋友，怎么办？”
文小苛愣了一下：“你把我当‘朋友’？”
“只是个‘称呼’，赶紧说正事。”韦奇摆了摆手。
“嗯......”文小苛垂下眼睛，“让他们进来吧。”
“你疯了？”韦奇有些意外，“在这种狭小的环境，我们对上枪，和普通人没区别。”
“出去也差不多。”文小苛看了一眼入口，“他们和刚才那群平民不一样。”
“那在酒吧里，你就有办法？”韦奇看着她。
“没有。”文小苛摇头。
韦奇看了一眼吧台，摇了摇头：“不行，我一个人出去吧。”
“万一起了冲突，流弹可能会伤到她们。”
“行。”文小苛点头，“我也出去。”
“嗯。”
韦奇倒不是很关心文小苛的死活。
有她在旁边，自己若是受到攻击，压力也会小一些。
只是，前提是她不是那个攻击自己的人。
但她若是敌人，把她留在酒吧里，会更危险。
“知道了，我们出来。”韦奇朝着外面喊了一声，“让你的人，把枪都放下。”
“我本就是这么打算的，放心吧。”镇长笑了一声，示意周围人把枪放下。
韦奇看向吧台：“彩椒。”
“啊？”彩椒从吧台里探出半个脑袋。
“你注意下酒吧里的动静，我不知道这里有没有后门。”
“好的。”彩椒点头。
“柠檬，小河。”
听到韦奇的话，小河伸起了手：“在。”
“桌上还有两把枪，你们一人一把，保护好菲斯苛思。”
“嗯。”小河挥了挥手。
韦奇和文小苛对视了一眼，两人起身，向着酒吧的入口走去。
见到两人，镇长点了点头，示意手下后退。
韦奇站在酒吧门口，对镇长说：“换个地方聊？”
他不希望站在这个位置聊。
若是对方开枪，子弹一定会射进身后的酒吧里。
“好的。”镇长温和地笑着，“但要在开阔地，好吗？”
“嗯。”
韦奇知道，这一点没得商量。
韦奇将能量外放，然后与文小苛两人一起，向着远处街道的中央位置走去。
镇长慢慢地跟在两人身后。
韦奇站定，转身看向镇长。
镇长低声在手下的耳边吩咐了一些什么。
十几位“纠察队”成员，下马的六人找了附近有掩体的位置站定，而剩下的骑手则在远处待机。
镇长将手里的卡宾枪递给手下，然后从对方手里接过拐杖。
他拄着拐杖，走到韦奇和文小苛面前，对两人点了点头：“我们来谈一谈吧？”
韦奇看着他手里的拐杖：“谈什么？你是要我们为这群人的死，付出代价吗？”
镇长有些疑惑地看着韦奇：“为什么？”
“啊？”他的话，反倒是把韦奇问懵了。
“这是小镇的‘规则’，不是吗？”
镇长见韦奇像是不明白，接着说：“他们让你‘讨厌’了，所以你就可以杀了他们。”
“他们不敢乱杀人，也只是怕自己会成为被杀的那一个。”
韦奇像是不经意地看了一圈周围，在心中记着周围几人的位置：“那你‘讨厌’我的话，也会杀了我？”
镇长笑着点头。
韦奇眯起眼睛，外放的能量随时准备扑向镇长。
镇长见到韦奇的表情，赶紧摆了摆手：“别误会，但我现在并不‘讨厌’你。”
韦奇没有因为他的话，就放松警惕。
“文字游戏”不会是他一个人的专长。
他可以在这种地方成为“镇长”，韦奇可不会轻易相信他的话。
“你好像不是很相信我。”镇长点头，“但我理解你。”
见韦奇没有因为自己的话语变得轻松一些，镇长笑了：“我给你说个‘故事’吧，外来者。”
“故事”？
听到这个词，韦奇不免有些担心。
若是镇长也拥有所谓的“故事”，那他很可能也是“主要角色”之一。
若他和菲斯苛思出现“对立”，到底该站在哪一边，才能“编辑”好这个“世界”呢......
镇长深吸一口气，轻轻呼出。
他慢慢开口：“我的爱人，比谁都要善良。”
“她喜欢音乐，热爱音乐。”
“她演奏出的曲子，比世间任何的声响都要美妙。”
“她的手很巧，还会做衣服......”
说着，镇长微微愣了一下。
他轻轻地笑了：“不好意思，年纪大了，废话就多了起来......”
韦奇摆了摆手。
镇长叹了口气：“我这善良的爱人啊，她死了。”
“被这个‘小镇’，杀了。”
“她被‘审判’了？”韦奇出声询问。
镇长摇头：“她是自杀的。”
镇长的话，在韦奇听来，有些矛盾。
镇长先是说妻子是被“小镇”杀了，然后又说她是自杀的。
“她被人嫉妒，关于她的各种谣言，在小镇中传播。”
“总会有这样的人，不是吗？为了自己的利益，可以没有负担地扭曲事实。”
“我相信我的爱人，我一直都相信她。”镇长扶着额头，轻轻摇头，“但这对于我的妻子来说，只够维系生命。”
“我拼命努力，想要竞选成为‘镇长’，去改变现有的‘规则’，去惩罚这些人......”
“我的爱人，为了不‘耽误’我的‘前程’，默默地藏起了最痛苦的那些话。”
“我的妻子，自杀了。”镇长的面部，因为痛苦，变得扭曲，“我的爱人，被这个‘小镇’，杀死了。”
“我的傻姑娘啊，我哪有什么‘前程’......我想要的，是和她在一起......”
“我想要的，是让她能重新走出家门，再看看自己最爱的这个‘小镇’......”
“不出意外，‘镇长’，还是那个‘镇长’。‘小镇’，也还是那个‘小镇’。”
“传播谣言的人，活得好好的。”
“我的爱人是自杀的，所以她们不会受到任何惩罚。”
“也没有人关心，她们的那些话是真是假。”
“小镇的居民，那群刽子手，也只是表现出了‘礼貌性’的‘自责’......”
“凭什么......”镇长双手按在拐杖上，慢慢地跪倒下来，“凭什么......”
韦奇咬着牙，努力不要将自己代入镇长的“故事”中。
他注意到，文小苛的表情有些呆滞，她“存在”的“现实”变得有些模糊起来。
“小苛！”韦奇惊恐地摇晃着文小苛的肩膀，“醒醒！别去想这些！”
“同化”，发生了......
可为什么是她......又为什么会这么快......
就连和“菲斯苛思”样貌相像的“彩椒”，都没有被“同化”......
文小苛回过神来，身形逐渐变回了原样。
她看着韦奇：“你，刚才叫我什么......”
“小苛......”韦奇呆滞地重复着刚才口中的“称呼”。
他反应过来，被吓得一哆嗦。
这是文小苛在这个世界的“称呼”。
自己为什么会叫这个“称呼”......
是文小苛逐渐被“异作世界”所“同化”的缘故，还是自己刚才也已经被“同化”了？
一阵冷意，从韦奇的后背涌向全身。
“我只是个‘失败者’，我注定理解不了这一切。”镇长扶着拐杖，慢慢地站了起来，“所以，我杀了原本的‘镇长’。”
“恐惧笼罩在小镇的上空，我以此为‘龙骨’，建立了新的‘秩序’，也建立了维护‘秩序’的‘纠察队’。”
“谁都可以拥有武器，谁都可以‘审判’讨厌的人。”
“原本‘律法’触及不到的地方，有了比‘律法’更为可靠的‘规则’。”
“身为‘规则’本身的我，立即杀死了那群造谣的家伙。”
说着，镇长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外来者，你的表情告诉我，你喜欢我的做法，是吗？”
韦奇耸了耸肩，没有回答他。
“我并没有想过，要用‘规则’来控制这个小镇。”
“我只是想建立起一个‘不合理’的‘规则’，在这规则之下，去杀掉想要杀死的人。然后，等着某个人把我也杀死。”
“用我的‘规则’杀死我后，原本这个‘世界’的‘不合理’，与我制造的‘不合理’，在两种‘疯狂’之间，也许就会更替出区别于两者的‘合理’。”
镇长叹了口气：“但我没想到，这帮镇民，害怕也变成我‘讨厌’的人，所以不敢反抗我。”
“他们没有胆量去挑战一个‘规则’，即使是新建立的‘规则’。”
“明明，只需要说‘讨厌’我，就可以借着‘规则’杀死我。”
“他们不敢质疑‘规则’，甚至在享受着‘规则’。他们借此杀死了许多‘讨厌’的家伙。”
“我本以为，他们只是不想当第一个挑战‘规则’的人。”镇长苦笑了一声，“在杀了那批人后，我一直都希望有人能来‘质疑’我，带领小镇走向‘变革’。”
“终于，我等到了，有人‘质疑’我了。”镇长低下头，“我等着，等着那两个孩子来‘审判’我......”
“可她们没有......”
“她们......这两个可怜的孩子，没有来‘审判’我。”
“她们试着和其他镇民沟通，却被镇民们杀死了......”
“已经沾上过鲜血的镇民，不敢让这个‘规则’消失。”
“我应该是糊涂了......”镇长看着韦奇，“我为什么没有想到啊......”
“原本质疑了‘规则’的她们，又怎么会用‘规则’来‘审判’我呢......”
韦奇听着镇长的话，判断着“编辑”的大致方向。
他还有一些要问清楚的事情。
韦奇问镇长：“那‘不能说谎’呢？这也是你定下的‘规则’吗？因为你的爱人死在了‘谎言’之下？”
“我不敢定下这种‘规则’。”镇长摇头，“这会颠覆‘规则’本身，不是吗？”
韦奇不清楚他的意思，但他没有打断镇长的话。
“我只是，借着墓园，‘传达’了这个‘世界’的‘真相’。”
“真相”？
韦奇喜欢这个词。
或许，这能指出“编辑”的方向。
“他们不光在乎‘生’，还在乎‘死’。”
“我告诉镇民，墓碑上的‘真实’，会保护逝者的‘灵魂’不被‘邪神’吞噬......”
“‘谎言’，则会加强‘邪神’的力量。”
“‘邪神’？”韦奇愣了一下。
难道他们小队最后还要对抗“邪神”？
开什么玩笑......
笑意涌上了镇长的脸：“是的，一个名为‘竞选宣言’的‘邪神’。”
“认知偏差”的能量躁动，韦奇苦笑着挠了挠头。
镇长大笑起来：“这一切，不正是我成为‘镇长’的‘竞选宣言’吗？哈哈哈哈......”
他笑着笑着，咳嗽了起来。
眼泪混着唾液，打湿了他脚下的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