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就这么安安静静地拥抱了一会儿，戚蕴的精神状态终于好了许多。她犹豫片刻，嘴巴张张合合，最后在黎棠眼神的逼迫下，缓缓叹了口气，举手投降，老实交代道：“棠棠，我们家可能要破产了。”
“真的吗，只是因为破产就让你如此难过丧气？肯定不止这一点吧。”黎棠微微挑眉，显然不信，“如果仅仅只是破产，你肯定不会轻易屈服，而是会愈挫愈勇，干劲十足地筹划如何拯救戚家从头再来吧？”
她认识的戚蕴，虽然是圈内有名的“父愁者联盟”领头人，看似叛逆不听管教，但也接受了那么多年的精英教育，骨子里有着不服输的倔强与傲气。
面对困境，戚蕴向来是迎难而上，绝不轻易低头。破产这种事，或许会让她感到一时的挫败，但绝不可能让她如此一蹶不振。
戚蕴顿了顿，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苦笑：“果然瞒不住你……也是，你向来都那么聪明。我家确实出事了，准确地说，是我们家所在的这个行业出问题了。”
戚家的业务领域极为广泛，最初是以制造玩具起家，以精良的制作和独特的设计，迅速在市场上占据了一席之地。
后来随着互联网的飞速发展，戚家极具前瞻性地抓住了这个难得的机遇，巧妙地借助自家玩具的Ip，大胆地向游戏和动漫领域进军。虽然未能登上顶尖龙头的宝座，但在国内也拥有了相当的知名度，成为了行业内不可小觑的一股力量。
然而就在这个月，一家全新的游戏公司突然崛起。
这家公司的游戏模式与戚家的如出一辙，甚至周边形象也有很大一部分与戚家旗下的玩具Ip极为相似。偏偏那个游戏发展得非常好，一经公测就迅速在全网火爆起来。
戚家自然不会坐以待毙，他们以最快的速度收集证据，并联系了对方。然而对方却只无比嚣张地回应了一句“尽管告”。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在后续的诉讼中，戚家竟然真的败诉了。对方的律师仿佛从天而降，他们的抄袭行为精准地卡在了法条底线，让人根本无法判定他们抄袭。
同类型的游戏本就处于激烈的竞争关系，而如今的戚家，仿佛成了被蚂蝗盯上的肥肉，被对方死死地咬住不放。随着那个游戏越来越火爆，戚家的销售额以及游戏人流量如同坐滑梯一般，一路狂跌。
戚蕴从两年前就开始逐步接手家族企业，戚家的长辈们都纷纷前往国外，准备享受悠闲的晚年生活，家族企业的一切重担都落在了她的肩上。面对困境，戚蕴当即就想到了转型，毕竟打不过还不能跑吗？
然而当她仔细审视后却发现，不少Ip和游戏同样遭到了抄袭，而且也是同样的状告无门。甚至现在整个行业几乎被那个新公司一家独大，戚家根本没有翻身的机会。
那个公司野心极大，摆明了是要逼死所有同行。除非戚蕴放弃家族名下一切与之有关的产业，重新开始。
但这又怎么可能？这可是戚家几代人的心血，凝聚了无数的汗水和努力，绝不可能就这么轻易地放弃。
“……这个公司叫什么名字？”
黎棠心里突然有了种不好的预感，脑海中瞬间闪过一个念头：不会是楚毅吧？
毕竟这种模式，是真的很眼熟啊。
戚蕴微微皱眉，思索片刻后道：“好像叫什么恒一……”
“啪！”
手机落地的声响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响亮，黎棠弯腰捡起，忍不住微微蹙眉。
没错了，肯定是楚毅在搞鬼，可他怎么还没死？
盛淮翊可是苦苦追杀了他好几个月，甚至为此自己都吐血了。而楚毅胸口中了一枪，又从悬崖边跌落进海里，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还活着呢？
果真是祸害遗千年！
黎棠忍不住暗暗咬了下牙，大脑飞速运转起来。
现在根本不知道楚毅人在哪里，也不清楚他究竟傍上了什么样的强大靠山。唯一能够确定的是，即便他主角光环再强大，对于盛淮翊曾经给予他的那些物理攻击，他必定是心有余悸的。所以，楚毅目前应该不会在国内露面。而且现在他的公司还处于初期阶段，一切都还有挽救的余地。
“蕴蕴别怕，我一定会帮你的。”
黎棠伸手轻轻按住戚蕴冰凉的手背，眼神中满是认真与柔和：“你相信我吗？如果你信我的话，这段时间就不要有任何举动。要是公司资金流转出现问题，我可以借钱给你。现在你要做的就是继续安安静静地运营公司，其他什么都不要管，好吗？”
明亮皎洁的月光倾洒而入，将黎棠白皙的面容映照得仿佛覆上了一层近乎陶瓷般的冷意。然而那双明亮的眼睛，却静静地凝视着戚蕴，犹如两汪清泉，在看似清冷的表象之下，蕴含着包容万物的温柔。
戚蕴突然之间有些恍惚。
上次和黎棠这样推心置腹地聊天是什么时候呢？她仔细回想，大概是高中的时候吧。
那时的她还格外张扬，在校园里肆意妄为，将眼前这朵看似柔弱，实则黑心又带刺的栀子花，大方地裹在自己的庇护之下。
时光似乎并未在黎棠那张精致的脸上留下丝毫痕迹，甚至那褪去了一些胶原蛋白的小脸，还显现出了几分棱角分明的锐利，愈发动人。
戚蕴怔怔地看着她，心里突然有些复杂。
以戚蕴的家庭背景和性格，当初黎棠选择接近自己，自然不可能没发觉她利用的心思。
当初选择保护她或许只是出于一时的怜悯意气，然而这么一护就这么多年过去了，保护黎棠已然成了习惯，戚蕴从未期望过任何回报。
毕竟身为天之骄女的她，向来要什么有什么，从未有过需要他人帮助的时候。所以也从未想过，在她最无助的时候，黎棠竟会如此坚定地站在自己身边。
——曾经那个需要自己保护的女孩，如今已然成长为可以给予她力量的人啊。
“我当然信你，棠棠。”
戚蕴忍不住轻轻笑了起来，声音略显沙哑：“但是，楚毅他……真的很难对付。”
黎棠也笑了笑，握紧她的手轻声保证：“不管有多难对付，他都绝不会得逞的，我们会度过这个难关。”
“……谢谢你棠棠。”
戚蕴不知道还能再说什么，只能倾身紧紧抱着她，再次重复：“谢谢。”
她是真的很庆幸，当初选择庇护黎棠，拉住了那只求救而纤弱的手，然后拥有了这样真挚贴心的好友。
戚蕴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睡觉了，此刻精神猛一放松，没一会儿就在黎棠轻声的安慰下沉沉睡去。黎棠动作轻柔得接近无声，缓缓起身，轻轻离开房间，然后招手将避嫌站在外面的卓然叫来。
“你觉得……我能不能帮到蕴蕴？”
黎棠把前因后果简单地和卓然复述了一遍，只是刻意隐去了和楚毅有关的事情，略显不确定地低声询问道。
卓然微微皱眉，陷入沉思，片刻后才缓缓开口：“依我看来，问题的关键更多在于恒一公司背后有着极为深厚的背景，正因如此，这些小企业才难以反抗。目前来看，最简单的办法或许是让盛总宣布和戚家正式合作。”
“有盛氏集团做坚实的后盾，戚家自然能多几分底气。且不说盛氏集团在业内那强大无比的影响力，单是盛总的决策力和资源整合能力，就足以让戚家在这场危机中找到一线生机。而且，以盛总和小姐你的亲密关系，只要你开口，他必定会全力以赴地帮助戚家。”
这个办法确实很好，不管恒一公司抱到了怎样强大的大腿，强龙不压地头蛇，更何况盛淮翊完全算得上一只气势非凡的蛟龙。有他当保护伞，起码戚家不会被逼到倒闭的绝境。
“不行。”黎棠想了想，又摇摇头，“这样一来，戚家不就只能完全依赖盛氏集团了吗？”
先不提戚家长辈愿不愿意，就戚蕴那要强的性格，她宁愿公司倒闭也不会依靠他人苟延残喘的。”
卓然又思索了下：“其实盛氏集团旗下也有正在研发的游戏，目前完全处于未暴露的保密阶段，而且由于是从零开始研究，所以进展十分缓慢。如果戚家愿意合作的话……也不是不能把一部分技术分享过去。”
对于一个公司而言，技术尤其是正在研发的技术，永远处于最高的保密级别。而卓然之所以敢如此笃定，完全是因为她对盛淮翊实在是太过了解——毕竟在被派来这里之前，她也算是盛淮翊的心腹。
在老板那个满是恋爱脑的心里，仅仅一个小小的游戏开发，根本无法与黎棠相提并论。只要黎棠开口，盛淮翊甚至可以毫不犹豫地把整个技术直接送给她，完全不管她是否懂得这些。
……等等。
卓然突然感到一阵汗颜，这么仔细一想，盛总还真是像极了昏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