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年守护这片水域，以及千百年的孤独，小水神忘记了自己的真名。
水中生灵跟她也只是意识交流。
她成神时，是成年大人模样，后来一次次施展神力救灾，加上人间供奉她的人越来越少，就变得如今这么小。
等到下一次她再救灾，也许就会消弭在水中。
段七背起遗骨，“所以为了不让水鬼再害人，你设了结界。又为了下一次救灾，你只能保留最后的神力，然后就没办法把遗骨送到岸边了是吗？”
“是也不是！”
小水神骄傲地挺起胸脯，“结界是一直都在的，防止凡人乱闯，打开就要耗费神力修补，我不能浪费神力的，等会你得把结界给我补起来。”
“知道知道。”段七留下几张通讯符给她，“你以后要是想找人说话，可以烧一张，我就能听见你说话了。”
“谁稀罕！”
话是这么说，手却老实地接过来塞进怀里，“那你得好好聆听神讯。”
“是是。”
段七临走前，想了想还是回头喊道，“你说的事情我帮不上你，但是你别担心啊，我给你修个小庙，供你香火。”
“才不要！”
小水神转过身，“快走吧，话真多。”
等到后面没了动静，她才转回来，摸着怀里的符，喃喃道，“我最爱吃桃花糕了……”
段七往上游，隐约看到了顾君生的脸，她脚下一蹬，才露出来就被一把拽了上去。
然后从头到脚被裹的严严实实！
“不是，我看不见了。”
“等会！”
顾君生不容质疑地扯着袍子，拉着带子把人扯过来，“蹲下。”
段七乖乖蹲下，让顾君生给她整理衣服，慢慢地，亮光进来，她看见了顾君生阴沉沉的脸。
一定是自己下水没带他，他又生气了吧。
“你别生气，下次我带你一起下水玩。”
“姑娘本事通天，顾某不敢拖姑娘后腿。”
顾君生看着段七水淋淋的可怜模样，又觉得自己话说的太重，转而软了声音。
“你下次要冒险，要跟我说一声。免得……母亲知道，要怪罪我没照顾好你。”
“知道知道，下次一定跟你说。”
段七开心地晃了晃背上的包裹，“找到了，村长人呢？”
她环视一圈，发现周围只有她跟顾君生，其他人不见了。
“姑娘，我们都在外面呢。”
村长这才敢说话，刚才水潭里有声响，顾公子就把他们都赶了出来。
他们也不敢问，如今看来是顾公子在保护段姑娘呢。
段七扯着手里的黄符，用力一拽，一个水鬼被拉了出来。
今日幸亏是阴天，不然水鬼肯定会被晒死。
顾君生看着眼前湿漉漉的怪物，摸了把抹额，好想扯掉。
“没事的，她如今被我困住，不会害人的，别怕。”
段七一边走一边对外喊，“你们都进来吧。”
一村的人，乌泱泱地围了里三层外三层，新奇地看着水鬼。
全身泛着青光，就跟脱了壳的乌龟一样，眼珠子凸出，足有桃核那么大！
她耐心地解释道，“水鬼是似鬼非鬼的存在，所以凡人也能看到。”
小桃花壮着胆子问，“是她害死了从河吗？”
“是的。”
“段姑娘，我们要怎么做？”
段七没有处理过水鬼，之前在修真界遇到这种情况，总有师兄和小九上，她不过就是混个助攻。
“我知道你还有意识。”
段七走到水鬼身边低声问，“你为什么会抓程从河？又为什么久久不让他的尸体浮上来？”
水鬼一愣，大眼珠子转了几圈，明显是慌张和害怕，而且她刚才好像在人群中找什么。
段七见状，有问题。
她摆起姿势，气沉丹田，开始问魂：
“我问你答，是你就点头，不是你就摇头。”
“说实话！”
顾君生知道段七又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他转身去处理余下来的人。
村长在顾君生的指挥下，开始安抚人心，又派人采买寿材等物品。
“所有人都让他们回去吗？”
“相关人等留下。”顾君生又说道，“午饭多做些，她早上没吃多少。”
“好，我这就去安排。”
小桃花抱着程从河的遗骨，眼泪都哭干了，傻傻地坐在地上出神。
程运长也没了力气，瘫在一旁被严武看着。
顾君生推着轮椅回到段七身边，静静地听着。
“你是为了投胎所以抓了程从河？”
摇头！
段七看向顾君生，“她居然不是为了投胎？”
顾君生不明白，“投胎？”
段七平了平呼吸，保持着姿势，给顾君生解释了一下。
世间有一传闻，人若是落水而亡就会变成水鬼，要想摆脱水鬼的身份，投胎为人，就要等下一个落水者。
有些水鬼为了尽早投胎，就起了害人的心思，想着抓人落水。
“水鬼抓人，务必一击而中，要是抓不住就会损耗自身。所以大多数水鬼都会选择老弱病残下手，而且不会轻易下手。”
“因为有些人是命定会落水而亡，水鬼抓了也没用，还会因为干扰天地轮回受到惩罚，延长做水鬼的时间。”
“所以，水鬼抓人靠运气！”顾君生忍不住说。
段七点头，“而且这种传闻是以讹传讹的，并无考证。”
她以为眼前的水鬼是听信了传闻，所以才抓程从河的。
想想也是，就算听信了传闻，要抓也不能抓程从河这种壮汉。
可是她抓了，还成功了，代价就是她现在几乎没了力气，只要有点太阳，就会魂飞魄散！
她为了什么？
“为仇？”
摇头。
“为他人报恩？”
摇头。
段七想起刚才问的问题，认识程从河，锁石村人。
她立马问：“为后人？”
点头！
顾君生率先想到了程远长，他让严武把人拉到跟前，示意段七接着问。
段七指了指程远长，“为了他？”
点完头之后的水鬼发出呜呜的声音，听着痛苦又可怜。
她不想承认的，可是眼前的姑娘好厉害，站在自己面前，不知道用了什么法术，她想摇头也摇不了。
段七抓起程远长，“你们家，有谁是落水而亡的？”
程远长还没回过魂，倒是一旁的程从河开朗地说道，“他娘啊，尸体还是我捞上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