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的病房内，消瘦的老人靠坐在病床上，略显疲态的眼眸木讷的盯着门口处。
许是少有人拜访，屋内显得格外清冷。
唯有窗外照进屋内的几缕暖阳，给清冷的病房添了几分温暖。
本就没做好心理准备的江凝，在看到病床上虚弱的老人时，彻底控制不住自己的行动。
她愣在原地，眼眸颤动，问好的话卡在喉间，却像被什么阻塞般难以开口。
心跳不自觉加速，是到了让人喘不上气的程度。
老人听到脚步声，却迟迟没等来对方的回应，有些担忧的蹙眉：“是我的乖宝来了么？”
虽然她年纪大了眼神也不好。
但通过脚步声和对面人模糊的身形还是能看出，她们并不是医院的护士。
“奶奶好。”江柏舟看出江凝的紧张，跨步上前主动开口道。
听到陌生男孩的声音，老人家疑惑道：“你是？”
“我们是您孙女的朋友，替她来看看您的。”江柏舟马上找好了理由。
从老人家的反复询问能看出，她的视力并不好，可能没法看清来人的脸。
要想知道她和阿凝的关系，只能再仔细些问问。
“这样啊...”以为孙女没来，奶奶的情绪肉眼可见的低落。
看着老人的表情变化，江凝只觉心口一阵抽痛。
她目不转睛的看着病床上的老人，似乎想借此想起她在自己记忆中的痕迹。
江柏舟见她不动，主动牵着她往病床边走去。
奶奶已经调整好了情绪，笑盈盈的招呼他们坐下。
确实如江逸尘调查的那样，自她住院那天开始，就很少有人来拜访照顾她。
所以现在有人愿意来看她，奶奶其实很开心。
虽然每天有护士查看她的情况，也有人负责给她送一日三餐。
但是大多时候，都是她一个人待在病房。
整日只知道赌博的儿子肯定指望不上，疼爱的孙女也很少来看她...
江柏舟将带来的水果和补品放在床头柜上，找了两张椅子带着江凝坐下。
这些东西，还是他哥让人安排的。
奶奶虽然视力不好，但还是能依稀看到他放下了几盒东西：“你们愿意来看奶奶就行，不用带东西的。”
“不不不奶奶，这是必须的。”江柏舟连忙回道。
他其实不太擅长和老人交流，就像他不知道如何跟自己的奶奶聊天一样。
只是江凝还在情绪中没回过神来，他本能的顶了上去。
“你们都是好孩子。”奶奶笑着感叹道。
许是终于有人陪了，奶奶的笑颜让苍白疲惫的面色多了几分红润。
“奶奶，您孙女很少来看您么？”江柏舟轻声问道。
“她学业忙，还得负担家里的事情，我不能总给她添乱。”想到孙女，老人无奈的叹了口气。
其实每每躺在病床的时候，她都希望孙女忘记自己这个累赘。
远离这个家，去过更好的生活。
可是太久没见孙女，她又担心她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会不会又被那个孽子拖累...
当然，她也很想她的洛洛。
一面希望她逃离深渊不要回头。
一面又忍不住思念。
听到奶奶话语间的落寞，江凝的手不自觉的握拳。
不是。
不是这样的。
就算再忙，面对爱的人，总会找机会见面的。
江柏舟看出她的情绪逐渐激动，温暖的大手轻轻抚上江凝握拳的手。
“那我们以后多来医院陪陪奶奶。”江柏舟笑道。
“你们有这份心就好，不要为了我一个老婆子费力气了。”老人宠溺的摇了摇头。
虽然一直是江柏舟在和她说话，但奶奶还是不免注意到了一旁的江凝。
女孩模糊的身形，总让老人觉得熟悉。
熟悉到就算看不清脸，还是看出了她的难过。
“孩子，你不开心吗？”
“有什么不高兴的，可以和奶奶说说。”老人艰难的坐起身，将手搭在江凝的腿上。
一滴微凉的水珠落在老人手背。
接连着，两滴，三滴...
江凝也说不上来自己的心情，只觉得压抑难受的心，在被奶奶安慰的时刻彻底爆发宣泄。
感受到手背的湿润，老人担忧的将手抬起，摸索着抚摸上女孩的面颊：“小姑娘，小泪人，这哭得奶奶心也疼了。”
江柏舟慌忙从旁边抽了几张纸，抬手帮江凝擦去泪水。
“我有来看你的...”只是每次，都不知道以什么身份出现在你面前。
江凝说着，脑海里闪过一段段有些模糊的回忆。
她站在病房外，借着敞开的门看着病房内的奶奶。
老人总是独自坐在窗边，落寞的看着窗外的风景。
等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进去，想要和奶奶说说话时。
奶奶却用陌生疑惑的语气询问：“你是哪位？”
一句话，让江凝头也不回的逃跑了。
明明觉得很亲近的人，却没有身份站在她身边。
那种陌生感，让江凝难受得喘不上气。
后来，她只敢默默陪着老人，在她需要帮助时叫来护士。
可是，这些不足以填补江凝内心的空白。
“什么？”听到江凝带着哭腔的话，奶奶不解道。
迟钝的记忆系统这才启动，眼前人变得愈发眼熟起来。
好像确实有这么一个人，总站在她的病房外偷偷看着她。
那种偷看并不是让人不适的偷窥。
反而有几分落寞和可怜，像只迷路找不到家的小动物。
她觉得那孩子很亲切。
可是后来呢...她好像没再来过了。
江柏舟听到江凝的话，这才想起他哥给他的一堆调查资料中，曾经有过这么一份资料。
上面记录着江凝多次去到某家医院，也许就是看望这位奶奶的。
所以阿凝现在，是想起什么了吗？
“是你啊...”奶奶恍然道。
“奶奶，你记得她是谁么？”江柏舟紧跟着问道。
老人点了点头，轻声询问江凝：“你是之前总站在我病房外的孩子吧。”
江凝点了点头，带着哭腔应声：“对，是我。”
“好久没看见你了，之前还想着你和我孙女应该差不多年纪，就是一直没机会问你。”
老人说着，轻拍起江凝的肩膀：“奶奶还没谢谢你之前帮我叫来了护士呢。”
江凝摇了摇头表示不用谢：“其实我也有很多事情要谢谢您。”
听到江凝这话，奶奶满脸困惑。
显然，她并不知道自己帮过江凝什么。
江凝抿了抿唇，垂眼看向自己紧握的双拳。
记忆的枷锁在一点点松动，内心某个想法也逐渐形成并坚定起来。
她抬眸看向病床上的老人，声音微颤道：“奶奶，我很想你。”
奶奶听得还是有些懵。
不过温柔的她听出了江凝的话语间，需要一个温暖的拥抱。
她朝江凝招了招手，在她靠近后轻轻拥抱了这个孩子。
“好孩子，希望你的心情能好些。”
江凝无声的点了点头。
熟悉的温暖怀抱，让她舍不得分开。
这就是，她所执着的事情。
是唯一不能被夺走的底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