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十七，云家的豆腐摊歇业了。
陆家明天就要来下聘，家里多少得准备一下。
托之前熹微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的福，崔嬷嬷已经将院子内外能修整的地方全部修整一遍，连院子地面都铺了一层青砖，免得下雨时踩到泥。
只可惜这座院子是泥砖所建，茅草为顶，再加上之前已经住过十几年，修整的空间实在有限。
哪怕云家母女费了一天的时间将里外仔细打扫，这也只是一个干净的破旧小院。
月初的时候何春华就曾问过，要不要子在县城租一套房子，这样陆家过来下定的时候也体面些。
云思想了想，觉得没有这个必要。
她是怎样的条件，陆明方清楚，城里很多人也都清楚。
如果在清河村这个小院下定，大伙儿最多也就能说她穷。
可她要在县城租个宅子或者买个宅子，那能说的闲话可就多了去了。
既然做了也讨不了好，那不如什么都别做，至少还能省些钱。
于是，定亲的地点就选在了清河村……
因着陆明方的身份，云氏一族，甚至整个村里都试图这场婚事做些贡献。
跟何春华母女关系好的，想要借此机会再巩固一下。
跟她们关系一般的，则想抓紧时间建立联系。
毕竟那可是陆家的亲家，手指缝里随便漏些东西出来，都够他们高兴一阵的。
村长跟云山海则是自发担任起督管，商量着明天陆家来的马车骡车停哪里，吃饭的席位怎么安排，厨房由谁负责，引客又由谁负责。
桩桩件件，他们都考虑得极其到位。
有人指挥，村民们只需按吩咐行事，定亲前的筹备倒是快速又高效。
这样一来，何春华母女，特别是云思，倒成了最清闲的人。
她看着整个村子几乎都在为她的婚事奔走，不知怎么就想起了第一次出嫁的经历。
下定时，只有郭铁牛孤身送了二十两银子，连媒婆都没有，这事情就算办完了。
那天她甚至都不能歇着，早上洗了全家的衣服，之后又提着篮子去打猪草。
到了出嫁那天，郭铁牛自己赶着骡车过来接她，她一身酱色粗布衣裳，拎着个包袱就被郭铁牛给接走了。
因为嫁女是不收礼的，云家自然也没有摆酒吃饭。
两相对比，她忽然又发现了嫁给陆明方的另一个好处。
她能拥有一场热闹又喜庆的婚礼，圆了她曾经的遗憾。
*
腊月十八，是陆家下定的日子。
何春华想着女儿高嫁，尽管只是小定，她也准备了十六桌酒席，其中八桌给陆明方招待陆明方带来的人，剩下八桌则是招待族人和关系好的乡邻。
为这十六桌酒席，天刚亮，云家小院就人声鼎沸。
这天，阴沉了好几日的天突然放晴。
冬日暖阳极其珍贵，赶来帮忙的村民都说这是大吉的征兆，看来云思跟陆少爷往后一定会夫妻和睦，婚姻顺遂。
何春华知道这就是大家讨她开心的话，仍旧笑得嘴巴咧到耳后根。
跟何春华一般开心的还有村里的小孩儿。
孩子们早就得了信儿，说陆家大方，今天肯定会散喜糖，于是他们早早就在云思家附近玩耍，生怕错过了散喜糖的时机。
外头热闹，云思却是不能去看。
今天她只能在自己屋里坐着，一直到陆家下聘的队伍离开才行。
不过她也不无聊，屋子里人来人去，几乎就没个消停的时候。
她真是头回意识到，自己在村里竟然有这样好的人缘。
送走不知第几个来恭喜她的婶子，她揉揉笑得有些僵硬的脸颊，正准备小妹什么时辰了，外头突然传来隐隐约约的唢呐锣鼓之类的奏乐声，很快又是鞭炮的响声。
不用说，肯定是陆家的人登门了。
刚刚进门的老妇人听到外头的动静，激动道：“哟，肯定是过来下聘了，我去瞧瞧热闹。”
云思探头，从窗户口看到院子里的人都在往外涌，分明都是去瞧热闹的。
说实话，她也想去看看。
她想知道四千两的聘礼长啥样。
好在她并没有好奇太久，就有人迎着陆明方和媒婆进门。
这时候，云思总算体会到了房子小的好处。
因为媒婆就在堂屋过聘礼，跟她仅有一墙之隔。
她支着耳朵听，媒婆先是念了一堆吉祥话，然后才进入正题。
首先是吃食。
有猪两头，羊两头，鸡六只，鱼六条，酒六担，红枣，桂圆，花生，核桃四样干果各一筐，苹果，柑橘，石榴，香柚四样鲜果各一筐，接下来还有茶叶，白糖之类。
之后便是金银。
聘银一千两，金头面四套，玉石珠宝头面四套，银头面四套。
刚开始念吃食，媒婆每念一句，围观的人就哇一声，可是当聘银出来之后，外头却是鸦雀无声。
不过这也方便了云思将媒婆的内容听得清楚。
金银之后是铺面宅子。
媒婆念得很细，位于某个地方多大，多大的宅子或铺面。
内容太繁杂，云思并没有记得特别清楚，只掐着指头算清了大小不一的宅子和铺子各六个。
之后还有布匹衣裳，书画摆件之类的东西，名字老长一个，耳生有拗口，云思一个也没记下。
她就一个印象，这聘礼可真多，媒婆扯着嗓子念了快一刻钟还没念完。
陆明方为了这份能充作嫁妆的聘礼，真是费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