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明方一直在旁边等着。
等到生意高峰过去，客人一一离开，云思已经在收摊的时候，他才走过去。
云思是第一个看到陆明方的，她笑着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然后转头喊：“熹微，你看谁来了？”
熹微正在收捡竹筐里散落的豆芽，这些断掉的豆芽虽然不好看，但是自己吃却是没问题的。
她正认真干活，听到云思的呼唤之后抬头，一眼就看到了门外的陆明方。
半个多月没见哥哥，她扔下手里的东西兴冲冲地跑出去。
但是刚在哥哥面前站定，她忽然又后退两步，赶紧将泛红的双手背在身后，头也低了下来。
济楚院那位以前总说她天生就是条贱命，不配当陆家的小姐。
她现在这样连个小姐的模样都没了，哥哥看到会不会对她失望？
“怎么低着头，可是因为哥哥许久没来看你，跟哥哥生气了？”
听着哥哥与平常并无二致的声音，她惊喜抬头，就见哥哥正冲她开心笑着，看到她的模样后也没有半点改变。
哥哥没有不开心，也没有对她失望！
这个发现让她放下心头的惴惴不安，也跟着笑起来，摇头道：“我没有生气，我知道哥哥很忙，肯定是不是故意的。
哥哥，等我再长大些帮你一起分担，你就不用那么累了。”
这话实在太好听，陆明方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些，就连妹妹的红脸蛋，也在这一刻变得顺眼极了。
他抬手在熹微脸上的红润处蹭了蹭，心说这红脸蛋虽然不如之前那般好看，但浑身的活力却是以前比不上的。
他牵着熹微去给何春华道谢，感谢云家这段时间帮他照顾妹妹。
这是何春华第一次见准女婿，直接被陆明方的好样貌晃了眼。
她双手在腰间的围裙蹭了又蹭，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一会儿之后才开口：“陆少爷客气了，熹微听话，我们一家人都喜欢她，不麻烦的。”
陆明方微微躬身：“伯母，您是长辈，叫我明方就好。”
“哎，明方，明方。”
云思看她娘颇有些手足无措，于是接过话题：“陆少爷，您今天来可是有什么事情？”
陆明方顺着这话回：“熹微在你家叨扰良久，实在过意不去，我既回来，也该将她接回去。
而且她离家许久，也得回去给长辈请安。”
给长辈请安什么的，完全是个借口。
陆明方都没将济楚院那两位放在眼里，哪里会惦记着过去请安。
主要是十八那天他得去云家下聘，再将妹妹留在云家，就有些不像话了。
熹微听说哥哥是来接她回家，尽管心里已经有了些准备，但还是难掩失落。
她喜欢云家，她想跟云姨和四个姐姐住在一起。
云盼得了大姐的指示，过来安慰她：“熹微妹妹，你回去以后，只要有空也可以来铺子里找我们玩儿。
或者去我家也行，我们家每天都有人在的。”
陆熹微听到这话，立刻抬头看向哥哥，似乎是想征得他的同意。
陆明方拍了拍她的脑袋，笑着开口：“出门之前跟我提前说一声，然后带上崔嬷嬷就行。”
听闻自己还能继续来豆腐摊，熹微兴奋得蹦起来，与云盼笑闹着抱成一团。
陆明方看了她们一眼，接过陆乙手里的东西递给云思：“这是说我在府城买的点心，你带回去尝个鲜。”
停顿片刻后他又补了一句：“若是喜欢，下次再给你带。”
出门回来带些手信很正常，但后面那一句，若不是关系好，应该说不出这样的话来。
云思想，看来陆明方很满意熹微的改变，于是主动将他们的关系扶上了一个台阶。
这对她而言是件好事，她接过点心笑着道谢……
马车上。
陆明方发现，离开了豆腐摊之后，熹微身上似乎又多了些拘束，并不敢全然放开。
不过相较于之前，已经好了很多。
她坐在车窗边，将窗户推开一条缝，好似无意一般往外看着。
听到外头有人叫卖糖葫芦，她的身子前倾，双手也动了动，瞧那模样似乎是想要的。
陆明方等了会儿，可是一直等到马车跟糖葫芦错过，她还是没有开口。
忍不住的人先认输，这次轮到陆明方。
他问：“熹微，你是不是想吃糖葫芦？”
熹微转过身子，有些不好意思：“四姐姐喜欢吃，我想给她买，但是钱袋子落在家里了。”
她所说的家里，指的自然是云家。
陆明方叫停马车，吩咐陆乙：“买五根糖葫芦，给云家送四根，就说是小姐送的。”
熹微闻言看了一眼陆明方，似乎是有话要说。
“说吧，还有什么吩咐？”
熹微往陆明方身边凑了凑，恳求一般道：“哥哥，可不可以多买几根糖葫芦？
我还想请刘伯母，广亮哥，族长奶奶，石头叔，铁柱哥……”
陆明方看着两根手指头都不够用，索性道：“陆乙，将所有的糖葫芦都买下给云家送去。”
陆乙应声下车，熹微连忙推开车窗，对着外面喊：“陆乙，给哥哥和我留两根。”
陆明方不爱吃甜食，但是吃了一口妹妹递过来的糖葫芦，忽然觉得偶尔吃些甜食也不错，有利于改善心情。
*
回府之后，陆明方先送熹微回了春熙居，自己一个人去了济楚院。
这时候邓慧肚子里的孩子已经八个月。
邓慧对于时隔两年重新怀上的孩子看得很重，瞧见陆明方进来，下意识捂住肚子，问：“你来干什么？”
陆明方看也不看她，躬身给陆仲行了个礼：“给父亲请安。”
陆仲看着恭敬行礼的儿子，只觉心烦意乱。
儿子是个好儿子，为什么总是要忤逆他？
为什么不能乖乖听他的话？
他冷声问：“你还是要娶那个农女？”
“好叫父亲知道，两家已经换了庚帖，腊月十八便要下定。”
陆仲一直在家，他有心留意，自然发现儿子手下的陆甲最近在忙着采购聘礼。
刚才这一问，不过是最后确认一次。
眼见事情没有转机，他冷着脸道：“如今你翅膀硬了，我的话你是全然听不进去了。
既如此，你的婚事别想指望我出面。
以后那农妇进门，你也别往我面前带，我不认这个儿媳妇。”
陆明方巴不得如此。
但他也知道，陆仲最擅长的就是推翻自己说过的话。
今天说不管，过几天就不一定了。
他捏着家里的钱财，陆仲拿他没办法，少不得要用云思来出气。
只希望云思能够拿出面对郭家人的架势来，不要被陆仲压住了才好……
从济楚院出来，陆明方问陆乙：“我不在的这段时间，有没有人给京城送信时提及我的婚事？”
“济楚院那位给邓姨娘写信时提到了，不过信已经被扣下，并没有寄出去。”
“现在可以放走了。”
陆明方吩咐：“顺便把我书桌右侧抽屉的信寄出去。”
京城收到这封信应该是在年后。
祖父如果派人过来，运气也许能赶上二月初二的喜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