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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贺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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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歌:抠渠渠,划道道,等着盼着花轿轿。

不害羞,不害臊,明着暗着抿嘴笑。

西瓜瓤,撒白糖,甜上加甜没人样。

巴耳根的爹叫巴林,是个本分的庄户人,老祖宗留下点积蓄,一场意外火灾几乎要了老巴的命,家底儿花光了,自然光景变穷了。

那是五十年代的一个春节,家里吃油炸糕,英俊壮实的年轻小伙子巴林,帮着母亲烧火做饭,他把一年只用一两次的小锅头收拾干净,帮母亲把胡油倒进小锅里,往灶膛里塞满干柴,蹲下来点着了火,等着油滚了炸糕。那时候庄户人家吃一顿油炸糕多不容易,即便闻到香味儿,也能晃出馋虫来。他一边往灶膛里添柴,一边瞧着锅里渐渐冒泡的胡油,心里想着黄橙橙的油炸糕,喉咙里不由痒痒的咽唾沫。突然,“轰!”的一声巨响,从灶膛里窜出一股浓烈的火焰,油锅被掀翻了,滚烫的胡油喷溅在他的脸上身上,灶前那堆干柴变成熊熊烈火,把他包围起来。当人们扑灭大火,他已被严重烧伤。多亏当时村里有位退下来的旧军医,用最稀缺的西药施救,才保住了性命。从此,留下满脸奇形怪状的黑疤瘌,那副丑样子,不亚于庙里的太岁爷。人们给他送了个不雅的外号——烟熏太岁。

事情发生后,才知道是弟弟巴山闯的祸。巴山经常和左晔一块儿玩耍,腊月天左家制作烟花爆竹,不让孩子们接近,越是这样,巴山越觉得好奇。一天,巴山趁大人们没注意,把一包火药偷偷地揣在怀里,溜回自家,实在没地方藏,就把那包火药倒在一个小铁盒内,塞到那个常年不用的小灶坑里,等待过大年拿出来点着玩儿。那时候,庄户人家一年吃不上几顿油炸糕,为了省油,家家备一小锅头,又省柴又省油,经济划算。没想到一包火药,几乎要了巴林的小命。

左晔的老子发现自己配制的火药少了一包,也追问过巴山,可巴山一问三摇头,只好作罢。巴林出了事,巴山说出真相,左家老爷子吃惊后怕地说:“真危险啊!多亏是一包搓火药捻子的‘顺药’,要是‘炸药’,连房子都炸塌了,几个巴林都没命了!”

两年后,又黑又疤又丑的巴林,娶了个大疤套小疤,疤上摞疤的疤媳妇,那真是“疤子相疤子,香塌脑瓜子”,两个人投缘对脾气,十分恩爱。疤媳妇结婚三天就跟着巴林出工参加集体劳动,记工时报上自己的大名:“俺叫华彩琴!”

记工员李煌开玩笑说:“好名字,名如其人,‘花芹菜’,叫着也顺口!”就在记工本上写下“花芹菜”三个字。

花芹菜挨肩儿给巴林生下三个儿子,为了弥补自己的缺憾,给孩子们起名字都从五官上来,大儿子眼睛大大的,起名“眼窝儿”;二儿子耳朵大大的,起名“耳根儿”;三儿子嘴巴大大的,本应叫“嘴巴”,可惜先天性聋哑,有嘴巴不会说话,只好叫“三亚亚”了。

大儿子巴眼窝高大结实,脑子灵活,在民兵大比武时,常常领先,在摸爬滚打中,他同同组的女青年孙云娇练(恋)在了一块儿,几经曲折,才勉强领证结了婚,巴家仅有的三间土窑洞,成了小两口的“安乐窝”,巴林只好寻房另居。轮到二儿子巴耳根,要房没房,要钱没钱,人品又不怎么样,年近三十,才遇着比他大一轮的郝守英,有啥体面?要啥风光?一家人罗锅穿袍子,——缺钱没法子。

郝守英有自己的盘算,她跟着蓝玉过惯了有钱的日子,穿戴不愁,吃喝不愁,过不惯穷日子,不愿意让村里人说她“拨拉去火寻灰哩”;她知道巴眼窝媳妇刁蛮难缠,是巴家人眼中的“皇后娘娘”,自己到了巴家,不能拜服称臣。她懂得“钱是大爷”的道理,有钱就有尊严,她等着巴耳根来求她。

果然,巴耳根可怜巴巴的求他来了:“俺知道你这人心眼儿最好,懂得心疼人,你知道,给俺哥娶媳妇已经是穷汉吃豆角——两头抽筋哩,俺实在是有心无力,俺看还是小小巧巧把事办了吧!”

郝守英看着巴耳根那低声下气的样子,噗嗤笑了,用手指点了一下巴耳根的额头说:“两天没来,想俺不?”

“那还用说!俺真害怕你不要俺哩!你让俺到哪里寻这么好的女人哩?”

郝守英心花怒放,亲了巴耳根一口说:“钱,俺有!”她从柜子里取出一沓票子:“这是一千块,算俺借给你们家的,咱可把丑话说在前头,有借有还,再借不难,得让你爹给俺打个借条!”

巴耳根踌躇了,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去嗫嚅这恳求道:“俺给你打个借条还不行吗?干嘛非要俺爹打?”

郝守英瞟了一眼巴耳根说:“真是个傻瓜蛋!俺不这样手里攥着点把柄,你们家那些人不看扁了俺?”

巴耳根明白了,“奥,你这是拿捏哩!放心,没人敢小瞧你这位财神爷!一切由你,俺还愁啥哩!”他接过钱来,亲了郝守英一口,兴高采烈地跑了。

郝守英的一千块,如雪中送炭,解决了巴家燃眉之急。本来嫌郝守英年龄偏大的花芹菜,见了那一沓票子,儿子乐意,也就没的说了。

巴林把租赁的三间房子,腾出两间,收拾干净,粉刷一新,缝了两套新被褥,打了一对马蹄箱,炕上铺了新油布,摆了一张小炕桌,总算按要求把新房安顿好了。请古文秀看了个黄道吉日,按照郝守英的吩咐,邀了一伙自己的和郝守英的朋友,喜事热热闹闹地开始了。

这是打春后一个少有的好天气,风和日丽,暖气融融,一群老年人在关帝庙前那个“点将台”上向阳聊天,一辆擦洗干净贴着大红囍字的小轿车在爆竹声中,缓缓行进在昂首镇大街上,胸前戴着大红花的巴耳根、郝守英肩并肩坐在小轿内,街上的行人纷纷驻足观看,“娶媳妇的来了!拦住了,看看新郎新娘般配不?怎么着也得给支烟给块糖吧!”乡俗如此淳朴,谁不想凑个热闹?巴耳根掏出香烟向乡亲们散发,郝守英把水果糖扔给向他开玩笑的人们。

郝守英今天打扮的十分抢眼,一身大红,喷着香水,满脸脂粉,唇红齿白,一头烫发,波浪翻卷。虽然容光焕发,却难掩岁月留下的痕迹。她身边的巴耳根打扮的更加突出,一身灰色西装,不打领带,不穿衬衣,脖子全露着,不伦不类,不洋不中,怎么看都觉得别扭。虽然按照郝守英的设计,蓄了两撇八字胡子,却掩盖不住正值当年的青春活力。

点将台上一群人在评头论足,有说般配的,有摇头叹息的,古文秀说:“静坐常思己过,闲谈莫论人非。命运使然,各有气数也!”

李煌瞄了古文秀一眼说:“谁把醋撒了,俺怎闻着有股酸味呢?”

古文秀白了李煌一眼说:“俺觉着有人用刀子伤人哩,原来是刀子嘴损俺哩!俺的躲着点哩!”

妖艳的小面包也来凑热闹,她迈着风摆柳似的步子,趋之车前,目不转睛地瞅着郝守英,扑哧一笑,挤眉弄眼地说:“哟!妹子今天真漂亮!年纪轻轻的,活得那么舒心,那么自在,怎和巴耳根黏糊到一块儿去了?改天你给俺好好说道说道,俺就不明白,你图他啥哩?大概是那玩意儿跟心吧?嘻嘻……”

郝守英的笑脸一下子拉长了,她明白小面包这是在拿她寻开心哩,往日争风吃醋的老对手,今日短兵相接,她真想唾小面包一脸浓痰。但今天是自己的好日子,她把满腔怒火硬生生压了下去,把脸扭到一边,不再搭理小面包的挑衅。小面包得寸进尺,招呼着街上的行人们:“快来看呐!这才是天仙配呢!”

巴耳根心里的火一窜一窜的,“娘的,你这千人骑万人压的骚货,在这儿显摆啥哩!”他把嘴里抽着的半截烟头狠狠摁在小面包扒在车窗口的手背上。

“哎哟!”疼的小面包抱着手乱跳,“你个挨千刀的,暗算俺哩!瞧,烫起燎泡了!”郝守英转怒为喜,笑得咯咯的说:“活该!”

不开壶抱着女儿也来套近乎:“宁宁,问你新婶子要糖吃!”宁宁看着郝守英说:“不是婶子,是奶奶!”郝守英十分尴尬,勉强挤出一点笑容把几粒糖蛋儿塞到孩子手里。掐了开车的杨九如一把说:“快走吧!”杨九如嘻嘻一笑,一踏油门儿,车尾喷出一股黑烟,把还没发泄够的小面包呛得大声咳嗽。在噼里啪啦的爆竹声中,小车停在插着红旗的巴家大门口,在人们的戏谑声中,一对新人拜了天地,入了洞房。

时近中午,郝守英在新房里重新捯饬了一番,司仪大全人任凤鸣高喊:“新婚典礼马上开始,请新郎新娘!”在一伙青年人的胁迫下,巴耳根把郝守英搂搂到肩膀上,站在大庭广众面前,看热闹的左邻右舍围了一圈儿,嘁嘁喳喳、指指点点、挤眉弄眼、说三道四。三亚亚伸出小拇指唾唾沫,口里不停地“哑哑”着摇头。显然,他是不满意脑门上已显皱纹的新嫂子,花芹菜慌忙把三亚亚拉到一边,向他做着数钱的动作,摊开双手,表示无奈,伸出大拇指,表示欢迎,三亚亚才不再吵闹了。

大全人开始赞礼,“好男好女好亲朋,巴家迎来有福人,郎才女貌成双对,红红火火过光景!”他本来想多说几句祝福的喜庆话,烘托一下气氛,可面对郝守英,怎么也提不起兴致来。只好干咳了一声,郑重宣布:“典礼开始,请主婚人巴林两口子上坐!”

“慢来,慢来!”十一官甄惠挤出人群狎笑着,指着洞房门上的对联说:“请两位新人先念念这幅喜联儿!”郝守英与巴耳根都是半文盲,识字不多,但知道那上面没有正经话,巴耳根说:“俺球大的字不识一升,它们认得俺,俺认不得它们哩!”

古秀才平时对对联而颇感兴趣,想看看究竟是副什么联儿,走近前一看没好意思念出声来,抿着嘴笑道:“玩笑而已,玩笑而已!”对联是杨九如、甄惠编写的,明为调侃,实带挖苦。上联是“半夜睡觉发迷糊,不知怀中是谁,是娘?是子?是娘子。”下联是“五更鸡叫才明白,原来同枕是你,是夫,是妻,是夫妻。”横批是“熟地遇新犁”。郝守英心里自然清楚那些老相好们都在发醋劲儿,这些对巴耳根犹如对牛弹琴,毫无伤害矣。

东首山汉不像县城,礼数不多,所谓庆典,就是给长辈亲戚磕头,说白了,就是向他们要钱。

巴林、花芹菜端端正正坐在正面接受二儿子、二媳妇的参拜,局促地站起来,眼巴巴地望着大全人,大全人马上喊道:“可怜天下父母心,养儿成人第一功,大礼收到了!”

当轮到巴眼窝、孙云娇时,不开壶与醉驴儿硬把他们拽过来摁在凳子上坐下,接受弟媳妇的礼拜,这可难为了郝守英,面对比自己小十多岁、尖酸刻薄的大嫂子,实在有点不好启齿,尴尬扭捏,面红耳赤。没提防金二浪在她身后用力一推,郝守英站立不稳,跌爬到巴眼窝怀里,巴眼窝承受不了这突然袭来的重量,压歪了凳子,撞翻了供桌,花馍馍撒落在地,郝守英与巴眼窝重叠在一起,在地面上挣扎,打滚。

郝守英好容易爬起来,又被金二浪拽着趴在巴眼窝身上。金二浪笑弯了腰:“哈哈哈哈!看呐!小婶子钻到大伯子怀里跳滚地舞哩!”

巴耳根一上午被人们耍弄得憋气窝火,没处发泄,听到孙云娇埋怨呐喊:“哪有这么闹腾的?大喜的日子,把供桌推翻了,上拜馍馍撒了一地,多晦气!这不是上门欺负人吗?”看到金二浪仍然揪着郝守英往大哥身上贴,一股无名大火在胸中燃烧,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跳过去给了金二浪一个嘴巴子。金二浪哪吃过这种亏,怒气冲天,扭回头给了巴耳根一拳,两个人扭打在一起,郝守英尖叫着跑回新房。

任凤鸣等好不容易拉开他们,巴耳根口角出血,要和金二浪拼命,被甄惠死死地抱住;金二浪鼻青脸肿,摆开架势,冲锋陷阵,非要与巴耳根一决胜负,被醉驴儿紧紧拽着。两个人对骂起来。“夜猫子!俺日你娘的,你欺人太甚!老子看在俺哥份上,搭礼掇敬你,你个球也不懂的牲口,‘三天没大小’,开个玩笑也不过分,你竟然打起上门客人来了,真不是人生父母养的东西!有种的你敢向老子动刀子才算好汉!”“二灰狼!俺知道你是昂首村的‘灰菜旗杆’!今儿个上门欺负老子,老子也不是吃素的!你再骑在俺头上拉屎,看俺不拿刀剁了你!”

见多识广的任凤鸣从未经历过这种场合,束手无策,不知如何收场。正在难解难分的时候,三亚亚推开众人,“哑巴!哑巴!”地呐喊着,一头把金二浪撞的跌趴在地,金二浪叫骂着刚爬起来,三亚亚又一头撞来,看到三亚亚那不要命的样子,金二浪胆怯了,他的脚伤刚好,行走仍然有点不加力,自料不是三亚亚的对手,他也不愿意和一个哑巴争高低,便恶狠狠地说:“老子不愿意和你这不通人言的哑驴拚命!巴耳根,你听着!今日之仇,非报不可!咱骑驴看唱本儿——走着瞧!”他一瘸一拐地走了。

一场闹剧过去了,结婚典礼半途中止,草草收场。任凤鸣吆喝道:“各位亲朋好友,遇上这种事,谁也没法子。饭菜早已齐备,没给拜钱的回头交到礼房古秀才那儿去!这里不再浪费时间了,请见谅!现在请大家入席,马上就餐!”人们涌向餐桌,刹那间,人声鼎沸,杯觥交错,饥肠辘辘的宾客们,狼吞虎咽地大吃大喝起来。

酒至半酣,不开壶提议:“新娘子应该出来给咱们满酒才对哩!”醉驴儿举手赞成:“那才喝着有味儿哩!”甄惠说:“应该的,应该的!”一呼百应,郝守英在巴耳根的催促下,只好出来应酬。

第一杯酒先敬给古秀才,这位不近女色的老光棍,正出神地瞧着既熟悉又陌生,妖媚的郝守英,内心涌起一股酸楚,一阵感叹:“美啊,想不到一个年近半百的女人,打扮起来,仍有如此魅力!可叹自己命运多舛,不知失去多少良机,如今孑然一身,孤苦伶仃,能怪谁呢?人乎?运乎?命乎?”当郝守英把酒杯送到他口边时,他才回过神来,慌忙双手接过酒杯,一饮而尽。“谢谢,谢谢!”他似乎感受到了女人的温暖,闻到了女人身上的馨香。

当郝守英把第二杯酒斟给杨九如时,这位昔日的老情人故意托大,连损带挖苦地开起玩笑来:“真是没大没小,连老叔都不称呼一声,这叫恭敬长辈吗?”郝守英脸一红眼一瞪,抢白道:“去你的!喝不喝?痛快点!看俺不把酒倒你脖子里!”杨九如伸手在郝守英屁股上拍了一巴掌,接过酒杯,“喝,侄媳妇的喜酒,当然要喝!”他一仰脖子,干了杯中酒,掏出一百块塞到郝守英手里:“别嫌多少,祝侄媳妇明年生个大胖小子!”“呸,不说一句人话!”郝守英在杨九如膀头上拧了一把。

轮到十一官甄惠了,他说:“看在顶替郝守英扮玩意儿的份上,俺当过巴耳根的大老婆,你的叫俺一声姐姐才合情合理哩!”郝守英笑道:“今儿个你再替俺入回洞房,那才算哩!”甄惠摇着头说:“哎哟!俺可受不了巴耳根那驴也似的玩意儿,还是你们原铆合套的好哩!”在一阵大笑中,甄惠喝下杯中酒。掏出五十元说:“别嫌姐姐寒碜,表个情谊吧!”

下边该不开壶了,他站起来说:“小婶子敬酒俺得喝,不过你们得满足俺和醉驴儿一个要求!”醉驴儿斟了满满一碗酒,说:“俺没见过两口子怎亲嘴儿哩!当下来个带响的,俺就干了这一大碗!”巴耳根知道他们在难为郝守英,与其扭捏,不如干脆,他猛地捧起郝守英的脸,结结实实亲了一口。不开壶摇着头说:“俺没听到响声儿哩!不算!”郝守英明白这是在故意刁难,便主动抱着巴耳根说:“来吧,带响的!”几个带响的亲吻,反而把在座的弄得不好意思起来,古文秀脸红脖子粗地说:“你们喝吧,俺退席了!”撂下筷子走了。巴耳根像打了胜仗似的,逼着不开壶、醉驴儿喝酒,醉驴儿拍拍胸脯说:“喝!大不了喝得再遇到鬼打架!”不开壶问:“真的假的?哪有鬼哩?”醉驴儿灌下一碗酒,舌根儿发僵,点着头说:“对天发誓!俺那天真的遇着鬼打架了!家伙明晃晃的,一个把另一个打伤了,惨叫着在地上打滚儿哩!那声音可瘆人哩!吓得俺汗毛都竖起来了,只恨爹娘给俺安得腿短了,俺是连滚带爬才逃出那恶鬼的追杀哩!”

十一官不敢把金二浪偷伐树的事儿挑明了,就说:“准时那天又喝高了,脑子里产生了幻觉,哪里有啥鬼哩!别听他胡说八道!咱们还得进行下一个节目哩!”十一官做了个擀面的动作,喊一声“擀毡了!”呼啦!涌上一群后生,七手八脚把巴耳根、郝守英脸对脸卷在毛毡里,在地上滚过来滚过去,甄惠问郝守英:“擀好了吗?要不要再来几下?”郝守英被震得浑身出汗,大声求饶,才被放开。人们在笑声中散去。

夜半,米颂、尚良等青年人把一包烟熏剂点燃,从新房门缝塞进去,把门反锁了,迅速溜走了。滚滚浓烟使正在云雾中遨游的一对新人突然跌到谷底,呼吸困难,咳嗽不止。想逃又拉不开门,敲打着房门呼喊救命。

睡梦中的巴林听到了异乎寻常的响动,急忙起来,打开房门,巴耳根、郝守英从烟雾中跑出来,巴林不敢看他们那赤身裸体的样子,急忙钻回自己那间屋子。他一生最害怕的是烟火,便斥责起花芹菜来:“你给烧的炕吧?究竟烧了啥了?想呛死人是怎的?”花芹菜分辩道:“俺给烧的是大柴棒子,早没火了,怎会冒出那么多的烟呢?该是惹着灶王爷了?”

巴耳根返回屋子,扔出一包还在冒烟的烟熏剂,嘴里骂骂咧咧“日他娘的,一包烟熏剂!差点熏死老子!难怪米颂那小子说有点好东西赏俺哩!哼!等你小子办喜事时,俺也让你小子尝尝这滋味好受不好受?娘的,没事了,睡吧!”他把蜷缩着的郝守英抱起来回了新房。郝守英接连打了几个喷嚏说:“这些挨刀货!耍笑得出格了,看,把俺冻感冒了!”巴耳根把被子蒙在郝守英头上紧紧地搂着她说:“来吧,俺给你发发汗吧!”郝守英浪笑着说:“嘻嘻,你就这点能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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